徐方亭和迟雨浓一块出门,留下谈韵之欲言又止。
迟雨浓的花店在地铁口另一个出口,两人在地面出口道别。
徐方亭下到地下一层,过了安检,韦昊双手抄兜,上前一步,双目发亮,轻轻哇一声。
不到半小时前,谈韵之看到她这身不像她打扮,只是愣一下,没发表任何“高见”;估计另一方面他在其他地方见过太多光线靓丽的女孩子,她的打扮不足为奇。
有了这样的铺垫,此时徐方亭仿佛给小虫子蛰了一口,不太舒服。韦昊那声“哇”里似乎蕴涵招摇过市的猥琐,她被他锁定成猎物。
虽是周六,上班高峰期人流不断往地铁站灌,人人行色匆匆。
徐方亭装没听见,掏出带卡套的“沁南通”,说:“我们快点吧,怕要等好几趟才挤得上。”
他们一前一后过闸机,从步梯下负二楼,地铁正好开着——
“快走!”
韦昊突然叫了一句,跟随身旁行人匆匆下楼,先徐方亭一步挤进地铁。
徐方亭回过神跟着到平地,地铁发出关门提示,两层门在眼前合上。隔着两层玻璃,韦昊面目有些模糊,还伸手不好意思挠挠头。
徐方亭扯了扯嘴角,退回黄线外等候。
地铁缓缓开出站台,徐方亭手机一震,进了一条韦昊的微信。
韦日天:「我在下一站下来等你。」
亭:「下一站不一定有空位,练车地方见吧。」
韦日天:「好吧。」
下一趟地铁少了一些人,她挨着座位旁的玻璃挡板站好,这大概是地铁最舒服的站位。
她从手机调出预先下载的科目三练习要点,默读背诵。
徐方亭有一点庆幸跟韦昊岔开,不然路上估计要聊些没营养的废话。
科目三的练习场悬在一处工地和河边,鲜有汽车通行,方便模拟实际路况。
同批练习学员两男一女,教练问谁先来第一把,两个男学员沉默似海,徐方亭便说“我来吧”。
教练随口道:“看吧,还是女学员积极。”
韦昊说:“我们先观摩学习一下。”
另外一个附和:“是啊,避免踩坑。”
徐方亭:“……”
第一圈按教练指示打灯和行车,由于不必再像科目二校准划线,按步骤记下操作要点即可。只是踩油门提速时,比起科目二的乌龟速度,偶尔让人觉得汽车失控。
徐方亭第一圈没什么难度,教练便让她自己来第二圈。
她默诵一遍要点,独自开第二圈,除了双臂僵硬,基本操作无误。
教练最后总结修正她的瑕疵,满意地说换下一个。
韦昊下车与她交换,又禁不住夸赞:“开得可以啊!”
徐方亭手掌齐眉搭凉棚,随意一笑,没太看清他表情。
她坐到后座,从小挎包掏出手机才发现来了一条消息,刚才精神高度集中,连震动也忽视了。
TYZ:「谈嘉秧的身份证放哪里了?」
亭:「刚在练车,才看到。在书房抽屉第二层,和疫苗本社保卡放一起。」
之前谈韵之去踩点楼下好评最多的早教机构,托班竟已无名额,只能等这一批幼儿八月底毕业上幼儿园,才能空出学位。
在徐方亭老家哪个村就读哪个小学,初中上镇上仅有两所中学,从来没听说“学位”一说,直到来了这边,像发现城里小孩需要乘公车上学一样新奇。
TYZ:「找到了。」
亭:「报名早教了吗?」
TYZ:「练完了?」
亭:「别人在练。」
TYZ:「买保险。」
四条消息一前一后紧挨着抵达,却分别讨论两个话题,有条不紊中可见默契。
去年七月下旬,谈嘉秧还是金嘉秧,一年过去,也差不多到续保的时候。也许谈韵之不办残疾证,也是有这方面考虑,怕保险上有一些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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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昊一阵尴尬。
徐方亭挺直腰看了眼,估计车头超出停止线,刹车踩晚了。
她收起手机,直视前方,跟着教练车温习路线。
她刚才开了一个好头,几乎没有大错,拔高教练的期望,以致韦昊频频挨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韦昊讪讪长叹一声:“教练,在美女面前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啦。”
坐她身旁的男学员也附和一笑。
中年男教练更是激情,道:“过都过不了你还有心情油嘴滑舌?”
韦昊悄悄瞥了一眼后视镜,传说中的美女面无表情,好像所有谈话与她无关。他的注意力只好回到风挡前方。
徐方亭抿了抿嘴,跟着笑不是,说点什么也不是,只能装作没听见。
她不是看不得朋友犯错,可是掩饰犯错的方式有点滑稽,仿佛升级成了犯蠢,令人尴尬不已。
徐方亭低头看一眼手机,谈韵之没有再回复,估计忙不来谈嘉秧。
结束练车时已近中午,有一男学员跟着教练的顺风车离开,徐方亭和韦昊说好逛一下旁边的购物中心。
若不是此地离孟蝶那边更远,她估计会去进货烧椒酱。
近午饭时间,购物中心里好评颇多的餐馆前排起长龙,加上两个人不算太熟络,决定去哪家费了一翻推拉的功夫。
一来考虑排队人数,二来得考虑价格。
徐方亭问去哪里,韦昊说“随你,我都可以”,问题回到原点。
也许他们就不应该一起逛街,不尴不尬,不如一个人发呆。
要是跟其他人出来一定不必担心此等无解题,谈韵之作为东家会主导一切,迟雨浓肯定会痛痛快快跟她争吵。
徐方亭一不小心忘记孟蝶,随着胎儿月份变大,孟蝶的生活重心转移越来越明显,等胎儿变成幼儿满地跑,孟蝶也会光顾追着跑,忽略路旁风景与行人。
徐方亭在手机上翻看团购套餐,韦昊站她身旁偏后方,只比她高七八公分,脑袋凑过来看时,像要楔近她的肩颈之间。
r /> 她肩颈肌肉绷紧,跟防备谈智渊时又不一样,老男人的钱权比体力更具压迫性,她甚至有些恐惧;而现在这位,体魄倒不见多出众,没什么压迫性,她只是不太喜欢。
“这个158的焖锅双人套餐怎么样?”
徐方亭不着痕迹挪开一步,把手机让给他看。
“可以吧,”韦昊也恢复常态,掏出手机说,“我来买吧。你居然用肾系,有钱人。”
“你买一会我也是要给钱你,谁买都一样,”徐方亭轻易说出AA的潜台词,把约会化为再寻常不过的聚餐,“我穷人,手机是东家给的工作机。”
徐方亭飞快地下单付款,提示成功后,脑袋猛然一顿,刚才不小心用了谈韵之的亲情卡。
“哎。”她不自觉叹了一声。
韦昊问:“干什么了,买不了吗?买不了我来。”
“买好了,没事,”徐方亭边说边调出微信界面,“我们过去等吧。”
亭:「小东家,不好意思!刚不小心用了你的亲情卡,一会我自己补到现金钱包里去。」
焖锅餐馆前等着七八人,徐方亭和韦昊坐到一排方凳前。
TYZ:[抠鼻]
TYZ:「你找的什么人,吃饭还得女生付钱。」
亭:「AA啊。」
TYZ:「你找的什么人,吃饭还得女生AA。」
亭:「反正我有钱啊。」
亭:「有一点点。」
TYZ:[抠鼻]
亭:「小东家,那你跟女生出去吃饭都主动付钱的吗?」
TYZ:「反正我有钱啊。」
TYZ:「不止一点点。」
谈韵之不知是不是带娃无聊,拿她消遣,六条消息只有三个意思。
徐方亭索性锁屏不再回复。
“你好忙的样子。”韦昊冷不丁说。
“没有。”
徐方亭潦草笑笑,从服务台拿了一张菜单,随意研究这家餐馆特色。
韦昊聊起榕庭居和颐光春城的物业话题。徐方亭并非业主或租客,平常多是谈韵之跟物业打交道,她能聊的只是很表面的部分。
叫号的声音适时拯救他们的拘谨。
焖锅不久端上桌,嘴巴可以用来吃饭,终于不必瞎找话题。
徐方亭当小阿姨时,不管在哪吃饭,都得分神照顾谈嘉秧,压根没有空闲欣赏美食。难的有机会,她用正常支肘看手机的姿势,随意拍了一张。
手机刚好震了一下,通知栏显示TYZ发来一张图片。
谈嘉秧正在用学习筷吃她昨天包好冻起来的饺子,双颊鼓囊,眉头微蹙。
细想起来,她休假时谈韵之几乎不联系人,今天消息不断,还附上图片,实属异常。
也许他强撑精力抵抗时差困。
徐方亭便把刚才拍的焖锅图发过去。
匆匆拍摄,构图随意,韦昊的手和手机也拍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