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时候他嘴贱闯祸一次,她就给他任务加码上难度一次。
要是加码加高了,那还想什么将来达成初高中水平的数理就能退休养老啊,给她研究微积分研究到闭眼那天去吧。
真走到那地步,但凡这小子的头发能留下今日发质发量的一半,那都是数理题难度不够给力。
追逃过程中的曲梁心底一寒,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今天怎么老有不祥的预感,这书院是不是不干净呐。
啧,他得赶紧逃出门喝点小酒压压惊。
想那么多,其实也不过心思转几l转的功夫,楚昭收回注意力的时候,邓陵尚刚坐到她面前。
楚昭抬手端起茶壶倒水,等着看他怎么说。
邓陵尚:“……多谢殿下关心,一切都好。”
“我听闻夫子于农具改良一道并不甚欢喜?”
“也算不上,农具改良一道也是在造福天下农人,符合墨家祖训,这看家手艺,我们也没丢,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得劲儿。
他伸手接过楚昭递过来的杯盏,后面几l个字就没说出来,
但楚昭听明白了,要不怎么当初墨家分成了三支呢,这玩意儿他们也能干,但着实不是他们心中追求所在,不如相里连他们专业对口。
不过没关系,当她得知墨家三支和邓陵墨这一支之后,她就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先生可知道墨侠的说法?”
‘什么说法?还特地把我墨家和游侠放一起?’邓陵尚心中暗道。
‘难道是在用韩非骂的那句“侠以武犯禁”暗示我们都不太听大秦的话?’
先秦时期的游侠,重承诺轻生死,重道义轻律法。
他们能怜悯弱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能为报赏识知遇之恩,助纣为虐,总体上名声好坏参半。
韩非骂的“侠”,就是一切追求武力,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的人。
从这个角度讲,他邓陵墨这一支似乎确实也算。
普通游侠所推崇的道义确实也挺符合他墨家的学说,这么一来,把他们称作墨侠,问题着实不大。
只是他们与单纯讲个人义气,拿把刀就聚众在乡里混迹的游侠儿不同,他们更有自己的道德水准、组织性和正当性。
楚昭:“我想说的侠,不是侠以武犯禁的侠,而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侠……”
楚昭越说,邓陵尚越是僵硬。
她这是,在夸他们扶危济困的思想主张?她不拿他墨家纯当工匠了?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话着实好啊,连他这个老头子听了心中都莫名涌现出一股豪情。
若要这么说,那殿下前面那句墨侠,就是纯纯的赞扬了。
天哪,圣人哪,您看见了吗?我们这一支出息了啊。
楚昭含笑看着眼前的老人一张脸变来变去,似乎激动地控制不住嘴角的模样。
在后世,侠这个概念慢慢演化成了一
种对抗封建权威、帮扶弱小的传统英雄形象。
墨家学说中的这部分内容更是因为与这种“侠道”的契合,被后人总结为了墨侠。
楚昭对自己小时候看到的大侠形象实在记忆深刻,眼下墨侠这一支就在眼前,她也不忍心叫他们就此消亡。
因此她有一个想法:“所谓天高皇帝远,郡县乡里头的官吏一年也见不到陛下一次,朝中对地方上的掌握太弱了。”
“若是有地方官吏联合起来,掐住地方要道,伪饰公文,那真是能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一手遮天。”
眼下倒是有一个上计制度,让地方郡县把各类人口赋税等数据报送上来,方便朝廷掌握情况。
但就看上计制度被各种完善后的汉朝,都能出现一模一样的数据连报三十年的事情。
她就觉得还得给地方上再多点监督。
推崇侠义的墨家,就是她眼中最好的人选。
“墨家侠义,令我信服,墨家根基在农与工肆之人,侠义之说更能叫民间信服。”
“若有墨家弟子能替我游走天下,勘访民情,听不平,查贪官,那想来天下之人都能好过不少。”
啥意思呢,原先你们自己杀贪官污吏,那叫侠以武犯禁。
但如果给你们编制,让你们利用良好声望和民间人脉查贪官污吏,那你们就叫奉旨巡查、明察暗访。
大明锦衣卫,刀歪了是人心惶惶,刀正了就是大快人心。
她大秦也很可以出一个四海监察机构,邓陵墨这一支或者说墨侠这个团体,就是她想要的机构班底雏形。
哪怕随着时间过去,他们也可能不复初心,沦落为帮凶一环,但没关系,天底下哪有完美的制度呢。
只要前期作用能发挥,到时候再清理门户,再改制删制也就是了。
“这这这,这当真能成?谁家贪官污吏没有后台?”
“这如何不能成?谁说你们没有后台呢?”楚昭笑了,拼后台?谁能跟皇家拼后台?
“先让底下的弟子们把秦律学明白了,遇着小事儿,搜罗证据送官府了事。遇着大事就回来找我,我自会为你们做主。”
邓陵墨仍旧在恍惚,来咸阳的路上,他早已做好了回归工匠生涯的准备,此前抽到修改农具的课题,他虽有不满,却也忍了下来。
但现在,有人告诉他,不必忍,你尽可以在规则范围内做你想做的事,我会找到我们观念的调和点,不让任何一颗明珠蒙尘。
邓陵尚突然眼睛就泛红了,这实在是,实在是……
他不想让自己真哭出来,一把年纪了,要脸,就努力转移话题:“天下贪官污吏是杀不尽的。”
“可杀掉一批,总会有一批黔首的日子好过上几l分。”
楚昭抿了口茶水:“其实我盯上墨家弟子来干这活儿还有一个好处。”
“选择出外监察这批人,纵使专业水准比不上爱搞科研的同门,他们对山水测绘堪舆懂得总比外人多些。”
“都巡察天下了,顺路派些人沿途测绘山河水文、画堪舆地图给我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