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1 / 2)

“进来吧。”灶火没关,电饭煲发出‘叮铃铃’的完成提示音,侧身让他进屋后,林曼星关好门赶紧跑回厨房,“你随便坐,厨房离不开人。”

边朗卸包,撸袖进来,“我帮你吧?”

“你把这些胡萝卜切成滚刀块。”林曼星分他一块菜板和刀,又放了个铁盆,“切好放这里。”

边朗修长、有力的手指在这刻变得累赘,握着胡萝卜的左手用足劲,手臂和手背都爆出青筋,胡萝卜仍是有自己想法地乱滚。

‘哒’、‘哒’……

菜刀落在木板,发出沉闷的声音,一声又一声,间隔还有点长。

“笨蛋。”林曼星看了会,忍不住哼笑出声,“胡萝卜跟你有仇?你这么用力捏容易打滑呀。轻轻按住就好。”

边朗撇嘴咬唇,眼见不耐烦的‘啧’都到嘴边了,又拧眉生咽下去,身子侧向她,“那怎么切?教我。”

本以为他是样样擅长的全能少爷,竟然栽倒在一根小小胡萝卜面前,林曼星得意一笑,下颌微扬,“这是求教的态度?”

操作台低,边朗是岔腿,垮腰站的。

话音落,他两腿并拢,收腹站直,恭谦地垂头,舌头也捋直了,一改吊儿郎当的语气,“我不会。麻烦林老师演示给我看。”

“这还差不多。”林曼星昂头挺胸,垫着脚,轻盈又高贵地跳到他身边,动作堪比芭蕾舞演员入场,“看好啦!老师只演示一次。”

她手掌小,手指粗短,包不住他的,只是堪堪贴着。

左手轻打他手背,示意他松手,待边朗松开,再捏着他指头教,“手掌别塌,指头按着就行。”右手和他一起握住刀把,抬手带着他一起切,“看。右手切,左手退。切一刀,滚一下萝卜。这就叫滚刀块。懂了吗?”

“好像不太懂?”

“哎呀。怎么这么笨呀!”

难得有机会这么理直气壮地抱怨他的笨拙,当然不能放过。

大少爷有多少傲气,在不擅长的厨艺面前也得低头,一言不发地站在身后,眼眸低垂地认真学。

没有灶眼开着,立在旁边的落地扇开到最大档。

怎么还是这么热呢?

林曼星手臂发黏,温热的汗液像小蚂蚁在肌肤跑动,痒痒的。她侧目,发现边朗似舒展开的狗皮膏药紧贴着她。

原本她只是侧身站在旁边指点,狗人非让她演示。他松开握刀的手,趁林曼星走近调整他捏胡萝卜的左手,右手迅速抬起,装没事地重新握刀,横在身侧的胳膊截断她的退路,将人圈进怀里。

大概在他低头的那刻,计划就已生成。而林曼星被得意冲昏头脑,主动撞入他的陷阱。

“林老师,我切得好么?”狗人下颌抵在她肩膀,贴耳询问,故意用闭口音作结尾,闭合的嘴唇擦过耳廓,寻常问话变缱绻情话。

林曼星缩了下脖子,伸手推他,手掌抚上他手臂,偏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眸,似有水波晃动,认真学习的小狗在等夸奖,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她咽唾沫,敷衍作答:“一般吧。”

“手拿开。我要去做事了。”

“对男朋友这么冷淡?”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暧昧到在所有人眼里早该是一对了,林曼星听到这个称呼仍是不适,鸡皮疙瘩悄然爬满手臂。

不想让他看出不舒服的小情绪,她抿唇低下头。

边朗松手,主动给台阶,“九点了,快点弄完,我开车送你过去。”

大少爷厨艺不佳,不会用巧劲,但有一股子蛮力,主动包揽所有重活、累活。

黑T袖子撸到肩膀,手臂肌肉随着颠勺的动作一松一紧。

接连起了三锅菜,汗水浸透睫毛,视线模糊,他弓身低头,撩起衣服擦汗。圆润的汗珠顺着人鱼线滚入休闲裤,又被松紧带拦截,洇出一道规整的深色条纹。

怪不得只是晾衣服都会有人看。

身材是真的好。

边朗扭头,“看什么?”

林曼星收敛视线,又咽了口唾沫,“没、没什么。”

边朗握住锅把抬起来,菜扣进铁盆,“最后一道了吧?”

“嗯。端出去分装吧。”

“烫。”边朗关火,挤开林曼星,端走铁盆,“你去拿快餐盒。”

火爆大头菜、肉沫茄子、胡萝卜炖肉、西红柿炒蛋,四个菜各一勺,装在一盒,搭配一盒米饭卖十块。

一天做六十份,十五份给林励阳聘请的工人,剩下的在附近摆摊卖掉。

一天能赚一百五。

一个假期差不多能赚回三年的补习费。

大砂锅熬着绿豆稀粥。

林曼星撒入白糖,又掺进一些水,搅合均匀,装入快餐盒。

这个是送的糖水。

边朗装好要往箱子里放。

林曼星提醒:“饭菜要放泡沫箱,糖水不用保温放塑料箱。”

之前只有她一个人,她要下楼四趟才能把东西搬下去,再打车去工地。现在有边朗,两人一趟就搬下来了。

开车行至工地刚十一点,不到工人休息时间。

林曼星分出十五份,从包里拿出一个饭盒放在泡沫箱上,“这个是给爸爸的。”

边朗交出车钥匙,抱着泡沫箱走远。

的士怕绕不出商圈,只停在外围。

林曼星都是把泡沫箱堆到带滚轮的塑料箱上,扶着慢慢推进来卖盒饭。

今天,车子停在中庭的路面停车位,距离店面更近。

后备箱一开,插上盒饭的牌子,就陆续有人来购买。

不到十分钟,全卖完了。

边朗小跑回来,“这么快?”

林曼星拍他肩膀,“走吧!开车去市场。下午肉会降价,我要买一些存冰箱。”

回到家,两人坐在客厅算钱。

连续算了三遍,都少五十。

边朗问:“是不是买菜的时候用掉了?”

林曼星摇头,“没有呀。收入和支出又不是一栏。今天电子账单收入是三百五,还有五个用现金的。”

“有人逃单了?”

“不至于吧?我卖盒饭快一个月了,还没遇到逃单的。可能是今天卖得太快,有谁漏付了吧?看明天会不会回来补钱。”

而后一周,边朗准时八点到林家报道,帮忙颠勺、分装,再开车送去工地。

附近有四五个卖盒饭的。

林曼星到得最早,也最快卖完。

可她一点不开心。

连续一周都有人没给钱,打开金钱到账的语音提醒,仍是有人趁乱逃单。

“啊!今天又少三十块!好惨阿。我都没什么赚钱了,为什么还这样啊!”

最开始,林曼星送的是矿泉水。

来买盒饭的多是附近搞装修的工人,体力消耗大,又长时间在室外工作,夏天热,她觉得好辛苦,才特意起早一小时熬绿豆汤作甜汤送。

好心换来逃单,林曼星甩开计算器,抱腿窝进沙发生闷气。

“我这边还有十块。”边朗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我没零钱。用支付宝转你?”

林曼星怔住,“这是什么意思?”

边朗解释:“今天有个工人兜里全是零钱,掏半天,还差五毛,我就说请他了。”

“天呐!大少爷可真是好心肠……”泛滥的善心容易滋生麻烦,但边朗不是故意的,林曼星没收钱,摆手作罢,“下次要送,要跟我说一声噢。”

“嗯。我不乱来了。”

“没有怪你的意思啦。”林曼星耸肩,“看有困难想一把是很自然的。而且我们不靠这个生活,只是做兼职。就……还好吧。”

“那个人长什么样啊?”

“短头发,左脸有一道疤……”

“天啦!”林曼星扶额,再次叫开,“别告诉我那人嘴唇上有一颗痣。”

边朗点头,“上面还一撮毛。”

“笨蛋。你被骗了啦。”

“啊?”

“那个人我知道。跟我爸一样是小包,才不困难呢!他每天开车来监工的,车子就停在地下车库”

“他也没说自己困难。是我……”

林曼星叹气,起身捏着他肩膀揉,“我知道为什么最近会有逃单的了。之前我一个人推东西去卖,他们觉得我一个小姑娘勤工俭学不容易,都来照顾我的生意。这几天,你开着宾利进出,又出手阔绰,他们就会觉得我们是下凡体验生活的,不差这一点钱。”

“怎么会这样……”小狗眼中星点消散,脑袋低垂。

林曼星坐到他面前,“狗子,别这样嘛……”

跟着去了几次工地,听到有人夸他炒的菜好吃,小狗尾巴快翘到天边,今天买了曲奇饼分装到快餐里。

处于沮丧中,脑袋变得好沉。

林曼星两手捧着他下颌,试了几次都没捧起来,改为戳他腹肌,“抬头嘛。让我看看你……”

边朗后仰,靠在椅背,扯出抹勉强的笑。

今天没卷袖子,袖口有一摊黄色的污渍,林曼星伸手去摸,又收手,贴到鼻下嗅。

是云南白药的味道。

她撸起他的袖子,斜贴着块胶布。

“拉伤了?”

林曼星没力气,做饭都是分成好几份炒熟。这一周是边朗颠勺,几道菜都是一锅出,节省不少时间。

“没事。”边朗放下袖子。

“狗子,一直都是你给我上课,今天我也给你上一课吧。”

“什么?”

“我问你这个世界上的人分为哪两种?”

“男生、女生?”

“不对。”

“中老年和青幼年?”

“是好人和坏人啦!笨蛋。不管什么职业,什么性别,来自哪个地域,有钱还是没钱,都有好人、坏人。咱们运气不好,遇到坏人了。不要因为这样就自我怀疑,善良没有错,是他们配不上你的善良。”

“不要不开心啦!”林曼星戳他腹肌,又戳咯吱窝,可惜狗人没痒痒肉,全身都是坚实的肌肉,此刻大概是心情不佳,绷得硬邦邦的,戳得她指头好痛,“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开心一点啊?”

“能抱抱你吗?”

“不!可!以!”

“哦……”

“喂!狗子,你要去哪啊?”

“刷锅。”

林曼星随手从窗台晾晒的蒜里挑了一头,撕开外层薄膜,掰一瓣就念叨一句——

“抱他。”

“不抱他。”

……

“抱!他!”

“这个不算,再来一个。”

窗台的蒜头都扒光了,无论是以哪种选项开头,结果全是‘抱他’。

拿到蒜头的一刻,林曼星就清楚心里的答案。

可能是蒜头都觉得她过分冷淡,在为边朗鸣不平。

常靠在他怀里小憩,林曼星对他的怀抱并不陌生,甚至还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像漂泊的蒲公英找到栖息的大地。

换了身份,本该更为亲密,她却越发犹豫。

好烦呀!

谈恋爱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呀!

林曼星起身,两手环胸,往门框一靠。

一周前听不懂何为滚刀块的人现在站在厨房里刷碗,若是郑兰看到,肯定扑上来以‘少爷的手怎么能干粗活’为由收走锅刷。

她也在心里骂自己。

活在云端的人都在折腰,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林曼星揉脸,脸颊好热,想到要去抱他,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紧张又兴奋,迈出的步子踩着门槛,没两秒又收回来。

反复几次。

她深吸一口气,木偶般僵硬地提步走近。

将要碰上的一刻,边朗侧身,林曼星两手在空中划了一圈,人也扭腰转了一轮。

“你干嘛?在厨房跳芭蕾?”

“我拿杯子倒水啦!”林曼星打开碗柜,拿出两个人的杯子,挤入一点秋梨膏,倒水搅开,举高凑到边朗嘴边,“今天辛苦你了。喝吧。”

“不喝蜂蜜水。”

“这是秋梨膏!”

“有蜂蜜味……”

“快点张嘴!!”

边朗岔腿,蹲下一些,配合着喝完那杯水。

“好喝吧?”

“不好喝。”

“哼。狗人。”

“怎么不去客厅看电视?”

“就……”林曼星不敢看他,低头盯住杯子,四指绕着把柄慢慢攥紧,拇指扣开商标,摁回去,又扣开,中断几次,才声如细蚊地勉强说完,“想在这陪男朋友……”

“男朋友不用你陪。星星去客厅吹空调吧。”

“那你有需要再叫我。”

“好。去吧。”

**

找出问题所在,边朗不再开车,两人乘的士去工地,也换了个地方卖盒饭。

商圈东区有一个盒饭摊位,卖十二一份。

林曼星一来,对方的生意大受影响。

没两天,两边都变成十元一份。

商圈是新建的,商铺全在装修中,工人多,吃饭的地方少,对盒饭有需求,多站一会都是能卖完的。

林曼星是后来的,心里过意不去,每天会多做一份送对方。

那个阿姨人很好,也会给她一份作为交换。

有次,两人同时卖完,林曼星说他们要打车,可以捎阿姨一程,问她要去哪。

阿姨刚张嘴,被人厉声打断,“臭婆娘,怎么钱越来越少了?”一个穿背心、工装裤的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走近,挑开保温被,“不是都卖完了嘛!”

“我现在卖十元一份,所以钱少。”

“卖的便宜,你不会料放少一点?妈的,怎么脑袋不会转弯啊。”他伸手,不耐烦地催,“身上有多少钱都给我,今天老张赢了我三把,我必须赢回来。”

“就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