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朗的浅吻扰得林曼星心烦,她急匆匆地跑下了天台,一头扎进了房间里。
边朗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她的慌乱正合他意。
漫长的一夜,两人都是辗转难眠。
林曼星心跳快得就要飞出胸膛,她的侧脸灼灼发烫,脑袋里一直回荡着边朗的告白。
她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而边朗拿着那枚超人徽章和表哥给自己的z大胸针若有所思。
他的嘴角挂着浅浅地笑意,脑海里满是林曼星泛红的脸颊,他将徽章放在胸膛上,闭上眼睛,慢慢地他的呼吸变得安稳。
林曼星翻了一个晚上,知道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有了朦胧睡意。
在学校的生活都恢复如常了,可两人的关系却一直很怪异。
直到高考结束那天——
“铃——”
刺耳的考试结束铃响彻校园。
半年的总复习,流程化的答题演练近百次,有多少紧张,拿到卷子的那刻都变成了麻木。
麻木地答题、检查、交卷……
直至起身离开教室,林曼星仍有种不真实感,在心里反复问了自己三遍,这就是高考吗?就这么结束了吗?
她回头看了一眼。
监考老师站在讲台整理卷子,她的青春好像那叠卷子,就这么哗啦啦地一翻而过,封进牛皮纸袋,成为回忆。
祈祷快点结束的高考,在真的结束的这刻,林曼星心情复杂,没有狂欢,也没有难过,超乎想象的平静中有一丝心酸的空虚感。
再不用刷题,也不用苦恼排名了。
突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精神恍惚,她几乎是被人|流拥着下楼。在楼梯拐角瞥见边朗的背影,习惯性地贴上去,跟在后面回备用教室。
同学们在互换同学录,讨论未来。
经历升学、换班,家里有好几本同学录,唯独没让边朗填过,大概是潜意识觉得她和边朗永远不会分开,没必要填这种东西。
边朗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校服几乎让人签满了,都没想到让林曼星签。
对方不来,她主动找过去。
“狗子,我也给你签一个吧?”
“好阿。”
边朗不接受表白,情书都是直接打回去或者丢垃圾桶。现在有这么个渠道表达心意,校服正反面密密麻麻全签满了。
‘要记得我噢。’
‘边朗我喜欢你!’
……
……
看着如此直白的话语,林曼星桃颊温热,面红耳赤,佩服她们的大胆。转念一想,对很多人而言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今天过后,可能再没机会见面,不如疯狂一次。
她扯着衣服左看右看,找不到地方下笔。
不能和别人重合,还想占一块显眼的地方。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她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应该有块特别的专属地。
忽然,脑后支棱的小锅刷被人揪住,往下一扯。
林曼星抬眸。
边朗瘪嘴下撇,意指胸口,“笨蛋。给你留着地方呢。”
林曼星看过去,右胸口袋是干净的,刚才里面插了两根水笔,她以为他是不想让人在那写就没考虑。
现在水笔被他拿走了,巴掌大的地方空着。
林曼星抬手去写字。
这块位置,她很熟悉。
狗人手勾着她肩膀,把她当拐棍时,就喜欢用胸口贴着她后脑,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到她身上,让她支撑着走路。
平时林曼星会锤他,运动会这么做就变成了天经地义。
“我为班级争光,跑得要死要活的,你当会拐棍怎么了。”
“知道啦!大少爷!”肩膀被狗人捏紧,跑不掉只能认命地当根拐棍,也是听到他喘不匀的呼吸和猛烈的心跳,感受到他的疲乏,林曼星手拽住他胳膊,挺直背脊撑住他身子,“我扶你慢慢走回班级休息。”
这么面对面地站着,耳朵没贴着他胸口,耳畔却回荡着猛烈的心跳声,比剧烈运动后更快。
真奇怪阿。
林曼星脸颊持续升温,耳廓都开始变热的瞬间,她猛然意识到,听到的不是他的心跳,是她的。
扑通。扑通。
一下又一下。
重重敲在耳膜。
这是最贴近他心脏的位置。
好像在他心上写字,所以每个字都要细细斟酌。
偏偏这时候校广播站在播《凤凰花开的路口》,又刚好唱到‘时光的河入海流,我们终于分头走’。
‘分头走’三个字扎进心里,挑起悲伤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写下——
‘时光的河冲不淡友谊,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小星星’
特意签了只有他会喊的昵称。
叠字加‘小’,怎么看怎么暧昧,林曼星心跳得更快。落笔的瞬间就后悔了,这个位置好显眼,别人肯定一眼就看到了。
算了,毕业啦……
别人怎么八卦,她都不会听到了。
“星星,你一会别着急走,我有点事跟你说。”
“好阿。”
林曼星盖合签字笔,回位置收拾东西。
边朗早收拾完,过来帮她提包。
陆震宇搞来一块滑板,直接滑进班级,冲着边朗而来。
林曼星侧身要躲,边朗反应比她更快,伸手包着她后脑,往回一勾,按进怀里,另一手抚上后背拍了拍。
“陆震宇你脑袋有问题?在班级玩滑板?”
“哎呀,我技术很好的……”
“啧。”边朗面色一沉,不怒自威,陆震宇后半句噎在嗓子眼,赔笑转了话题,“一会宿舍聚餐,定了后面那家餐厅。”
“你们先去。我马上到。”
边朗松手,低声问:“吓到了吗?”
林曼星摇头。
“一会我们宿舍也要聚餐,你有什么事现在说吧?”书太多,装满书包和手提袋,怀里还抱着一沓,摇摇欲坠的,林曼星一手抱着,一手在下面托着。
“算了。不急这一时半会。之后再说吧。”
“是很重要的事吗?”
“嗯。所以不想在这种环境里说。”
离别在即,估计是想趁现在要她答应什么事,或者要点东西留作纪念吧。
林曼星拍他肩膀,“不着急,咱俩时间还很多。”
丁咏珊挤过来,“曼星,我们先把东西搬回宿舍,然后去吃饭,之后再慢慢整理带回家吧?”
林曼星提书跟上,“狗子,我走啦!快点跟我说拜拜!”
边朗笑了,两手插兜,故意不回话。
林曼星嘁一声,“狗子,拜拜。”
**
高|考|答|案次日登报。
林曼星买回一份,对完答案,心如掉进冰窟的石头,凉得彻底。
数学大题第一题是一道送分的概率题,然而她没读清题干,白白丢掉十三分。
如此重要的大考,竟然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林曼星没法原谅自己,婉拒所有邀约,闷在家哭了一周。
不敢让父母知道,她只说考完很累,想多休息。白天装成没事人坐在客厅看电视,晚上脸埋进枕头里,咬着枕巾哭。
再难过也得面对。
林曼星想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嘉禾市有个新商圈完成一期建设,林励阳接下五个店铺装修的订单。业主想尽快开门营业,工期很紧,五个项目几乎是同时进行。林励阳抱怨那附近的小吃店看这片很多店面施工,工人多,故意涨价。
林曼星提出她可以做饭去送,这样能节省一笔开销。
林励阳告诉她工人数和地点。
林曼星四点起床,五点去菜场买菜,六点回到家先给父母做完早饭,再做大锅饭。电饭煲、炒锅、砂锅、烤箱,三眼灶台和几个电器同时运作,才能赶在十一点做完,乘车送往工地。
一点她再次回到家,洗刷厨具灶台,就要开始准备晚饭,一直忙碌到晚八点才能休息。
如此忙碌一周,考不好的坏心情消散些。
高考成绩发布那天,安琪和林励阳都请假回家,陪她上网查成绩。网很卡,刷新几次,页面都是空白的。
林曼星早已算出成绩。
她多希望电脑可以永远卡机。
天不遂人愿,愿望刚许下,页面就刷新成功。
“599?!怎么没过600啊?!林曼星,怎么回事啊!你上次省考还有605呢!”林励阳食指杵在她前额,边戳边骂,“复习这么久,你不进反退啊?真榆木脑袋啊你!早说你应该去读文科了!”
安琪握住他的手,止道:“考不好,星星肯定最难过了,不要再说她了。”
“是啦。你生的女儿最娇贵了,实话都听不了。啧,早说女儿没用了,干啥啥不行,多说一句都要掉眼泪。”
前面的话林曼星无从反驳,后一句戳到她肺管子,“对啦,儿子最棒啦,但是你这辈子只会有我这个没用的女儿啦。”
林励阳脸红脖子粗,青筋分明,若不是安琪拉着,林曼星可能会挨打。
积攒很久的不满在这刻全部倾泻出来,她可以埋怨自己的没用,但不关心她、只会贬低她的林励阳不可以!
林曼星不想和他辩论,起身离开,房门一甩,隔绝外面的吵闹。
父母的争执因为她的态度愈演愈烈。
“她还敢诅咒老子没儿子。”
“你就是没儿子啊!”
“那还不是你生不出来!你看老二的儿子,去年高考考了610!多争气。你看看咱家这个,一年学费三千地供着,还要什么补习费,考得还是不如人家。”
“你只看到人家儿子的成绩,怎么没看到人家一个月花一万请了一对一的家教。你呢!掏两三千能念叨一年!”
“咱家也得有那条件请家教啊!”
“怎么没条件。你那个瓷砖店一个月进账多少?这两年,装修工作多到需要提前三个月预约。可钱呢?怎么不见你多拿钱回家?”
“店里运转不要钱?装修材料不要垫钱?”
“谁知道你是去运转,还是在外面养人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够啦!”用枕头蒙着脑袋还是能听到争吵,林曼星烦得不行,开门出去,“我确实没考好,这个暑假我会去找兼职,把补习的钱挣回来。”
“你去兼职?那工人的饭谁做?”
“我会做的。不会影响的。”
“星星。家里不缺你那些钱。好不容易考完。你去放松一下吧,看看要不要和同学出去旅游,妈妈拿钱给你。”
“都十八了,也该为家里分担了。让她去兼职,知道挣钱有多难,才不会有胆子这么跟老子说话。”
“嗯。我会的。”
“星星……”
“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林曼星又关进房间,闷进被子里。
父母知道她的成绩了,可以肆无忌惮地哭出来了。
她抱着腿,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眼睛眨巴,又干又疼,大概是这些天眼泪都流干了,再哭不出来了。
‘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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