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菱歌是个宽和的人:“他当面说一声也好,我早晚要从别人那里知道的。”
元令霜听了更不爽了:“那行,从此你不许再想他了。”
李菱歌笑起来:“好,不想了。我只想着公主的事好不好?”
元令霜说:“这还差不多。”她拉着李菱歌的手,突然飞奔起来。前面提灯的宫女,后面跟着的嬷嬷全都没提防,只见两个少女箭一样冲出去,只有披帛在风中飞扬。他们急得大叫:“公主慢点!小心!”
大家跟在她们身后一路冲到福安门下,个个气喘吁吁。元令霜和李菱歌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椿叶嗔怪道:“公主跑得太快,连钗子都掉在地上了。”幸好她这个管着首饰的,总是随身带一个匣子,里面有钗子备用。她在福安门下为元令霜重新拢了拢头发,戴好钗子。元令霜这才领着李菱歌上了福安门,其余人都在下面候着。
城楼上面,皇帝被人簇拥着,正在最好的位置,郑贵妃正在他身边,三公主元令宝之前就到了,这会儿依偎在郑贵妃怀里,看着城楼下面的街景,津津有味。
周围是宫中妃嫔,宗室王妃,在城楼上随意走动,说话观景。
元令霜上来,先去给皇帝问安行礼。皇帝问:“怎么才到?”
元令霜柔声说:“刚才陪了一会儿文昭仪,看她回翠微宫了才过来的。”
皇帝便不再问,还赐她一盘酥酪。郑贵妃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只是...
平静地扫了元令霜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她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已经知道了皇帝明年准备册封两位公主。她现在只是奇怪,皇帝到底在这个女儿身上看到了什么?明明是周皇后的女儿,却这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宠爱。
她不相信皇帝是对周皇后有什么愧疚,这不可能。
若皇帝就是想要抬高二公主的地位,那就意味着,皇帝不介意二公主跟她打擂台……
郑贵妃不动声色地又扫了一圈周围的妃嫔——至少目前后宫的妃嫔全在她的掌握之中,有个别爱出头的不平货色也被她修理了。皇帝从未对她说过重话,也没拦着她修理人。
只是她自己手下最忠心的徐美人很不争气,如今已经失宠,只能靠着跟她表忠心在后宫里混个位子。
近来皇帝宠幸较多的就是燕姬。如今已经从宝林升为了才人,燕姬是皇帝为她赐的名字,所以宫人不叫她的姓,反而都叫她燕才人,为的是显示皇帝对她的宠爱。
燕才人最擅长荡秋千,走绳之类的杂耍。不过如今到了冬天,这些杂耍不怎么耍得开。皇帝也不怎么让她登场献艺了。
这会儿显得很老实,没往前挤,只是在人群后头。
几位公主都在前面,看着街道下面缓缓挪动的车队。道路两边火把熊熊燃烧,几乎要把道旁的大槐树烤得烧起来。这一路上车队不断有人抛洒财帛,还有人颂诗,都是些祝祷新人和乐美满的吉祥话。
“两家好合,千载辉光!”
“儿郎伟,且子细思量,内外端相。事事相称,头头相当!”
三公主起初还看得起劲,见车行太慢不由打了哈欠:“这要走多久才能走到公主府啊?”旁边嬷嬷笑道:“这还在障车呢,一会儿走起来就快了。”
元令霜很是悠闲,一边观街景,一边看着周围。城楼上的王妃们她这两天都见过了,妃嫔都是她认识的,但她注意到人群里有一个年轻女人很是眼生。
她悄悄问李菱歌:“那个穿淡绯色裙子的娘子是谁?我好像从来没在宫中见过,又觉得有些眼熟。”
那个女子生得很秀美,只是眉眼间有些怯怯的,似乎很怕和别人说话。
李菱歌说:“那是四公主的生母,原来在坐部伎弹五弦琵琶的,如今封了才人。宫里都叫她五弦才人,也有直接叫她五弦的。”
元令霜恍然,难怪瞧着眼熟,原来是四公主长得像她,眉眼间也是那种怯生生的神态。
五弦才人因为无宠,宫中平时的酒宴,都没有她的份,也只有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她才能随众人一起观礼。也只有这时候,她才能远远看一眼自己的女儿。
不过这时候徐美人一点不在乎五弦才人的目光,她心里想的全是另一件事。趁着至尊去更衣暂时离开,她立刻上前与郑贵妃说话,悄悄把沈嬷嬷在翠微宫醉酒赌钱被抓的事说了。
她添油加醋,把二公主说得如何趾高气扬,又说:“这事情就算沈嬷嬷再不对,轮得到她来管教吗?明明知道是宫里母妃的人,她却一点都不留情面!这还是在大公主新婚前夕,大喜的日子,她来这一出。”
郑贵妃...
瞪她一眼:“你也知道这是大喜的日子?还不滚下去!”
徐美人被她一凶,立刻脖子一缩退下去。等皇帝更衣完回来,郑贵妃依然是一脸温柔笑意,只是在袖子下面,她忍不住攥紧了帕子。
大公主的车队终于开始缓缓移动,越行越快,众人看着火把队伍穿过市坊,一直到抵达公主府。
整套婚礼完成,新婚夫妇喝完合卺酒时,几乎快到凌晨。韩峻放下酒杯,笑道:“公主累了吧,快安歇吧。”
淳安公主拖住他的袖子:“我还不困。”
他们看着彼此,宫人放下新婚专用的百子千孙帐,烛光渐渐昏暗。韩峻低声说:“其实我也不困……”他轻轻环住公主的腰,两人不需要再多说什么,抓紧这夜的最后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