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峻接到了新娘, 亲手扶她上了厌翟车。不过公主上了车,还没这么容易走, 众人还要障车。障车是大盛风俗,挡住新娘的车不让走,以示娘家不舍女儿之意。平头百姓之家遇到障车时,常常要洒些财物,如今大公主出嫁,障车之人都是宗室世家, 那抛洒的财物更是惊人。一段段的绫罗绸缎挂满了少年们的马背,珍珠和金花洒得到处都是。众人也并不是为了打劫这一点财物,只为看个热闹。
障车开始之后,两位公主就从礼会院离开,去了福安门。福安门位置最好, 正对大路,可以清楚看到车队。皇帝带着许多人就在福安门上观礼。
“公主, 咱们也该去福安门了,从上往下看看得一清二楚。”嬷嬷们不让元令霜和元令宝太靠近车队。那里现在挤着的全是男人还有宫内的一些太监。
元令宝很是气馁:“哎,走吧走吧,他们挤得太厉害了, 什么都瞧不见。”
元令霜让三公主先走,她又回礼会院看看文昭仪。
刚刚还到处是人的礼会院里似乎一下子清净下来——一大批宫人都随着大公主出去了,那是大公主要带去公主府的宫女太监,都跟在车后,护送嫁妆。
王妃郡主们也都出去看热闹了。只剩下两位老太妃还陪着文昭仪。元令霜进来时候,正好听到老太妃说话——
“柔儿是我们瞧着长大的, 如今总算可以安心了。”
“至尊最疼爱柔儿, 今年宫中三番五次说禁奢, 但到大公主婚礼这儿,一点儿都没省,这就是至尊的慈爱了。”
“选了个十全十美的驸马,这是个后面开了个好头……”
文昭仪听着,既是欣慰又是感动,不住点头微笑,又拿帕子擦着眼角。她一抬眼,看到元令霜进来,伸手叫她过来,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怎么不到福安门去?他们都上那里去看障车了。”
元令霜握住文昭仪的手:“我一会儿再去,先来看看娘娘。”
文昭仪因为身体弱,今日到礼会院来已是勉强,不可能再去福安门上吹风。一会儿她身边的宫人就会送她会翠微宫,这时候即便是浓妆,也能看出她的脸色极疲惫了。
“好霜儿……”文昭仪刚送走女儿,看元令霜乖巧,她又忍不住要哭。
旁边老太妃夸道:“二公主真是孝顺懂事,娘娘快别哭了,这是福气。”
元令霜没有劝她,只是默默握着她的手。过了一会儿文昭仪才缓过那股劲,对元令霜说:“时候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你去福安门吧,至尊这会儿肯定也在。”
老太妃们也说要走,元令霜起身,为文昭仪披好斗篷,随嬷嬷们一起送文昭仪出礼会院。他们出去时候,淳安的车队还堵在路上,只行出去一点点。他们一眼就能望见,人头攒动中,淳安公主坐在车上端庄窈窕的身影。
文昭仪忍不住呢喃:“柔儿……”但是隔着人山人海,人声鼎沸,她这一声微弱的呼唤谁也没有听见。
等送走文昭仪,元令霜这才带着李菱歌和几个宫女,由嬷嬷和太监们护着去往福安门。去福安门路上,元令霜察觉到李菱歌似乎格外安静。
“怎么了?看昭仪娘娘那样,把你也弄得伤心了?”
李菱歌本来心里有事,但是一看公主察觉到她的情绪,她立刻觉得好过多了,微笑道:“刚刚与白六郎说了几句话。”
“怎么?洛州有什么事?”
“没有,...
不过是些小事。倒是有件大好事——”
她压低了声音在元令霜耳边道:“明年开春至尊会正式册封公主。”
元令霜心中一跳,看来她猜对了。不管是什么原因,皇帝愿意接纳她,让她与三公主平起平坐,没有区别。但这事要真正办下来她才可放心。不过确实算是个好消息。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太高兴?洛州那一点小事是什么?”
李菱歌回答:“白六郎与我家鸾儿姐姐订婚了。”
元令霜对李鸾儿印象不深,只记得她是李菱歌的嫡母所生,平日里很是讲究的一个人。也正是世家中标准的嫡女模样。与白六郎订婚,算是门当户对。
不过既然这事惹得李菱歌不快,那她也可以出手。
“你想不想小小报复一下你的嫡母?”元令霜问。她以为李菱歌失落,是因为李家嫡母待她不好的缘故。
不过她说是“小小”报复一下,至于结果是不是“小小”的,那可不好说。
李菱歌笑起来:“公主想岔了,我并不是因为这个。”
她心中暗想,公主到底年龄还小,虽然天资聪颖,但对男女之事当中的微妙幽秘还没开窍。
元令霜不解:“那是为什么?”
“是白六郎……”李菱歌说。她对公主向来知无不言,从不隐瞒,而且这也是在启发公主在这方面开窍。
“从前一处玩的时候,互相送过两次东西。但仅此而已,谁也没挑明过。他呢,也许是觉得我不错,但没有非我不可的意思。我其实也是一样。今日说一声,大抵还是有些遗憾。”
所以他们之间只剩那一句“我要订婚了”和“恭喜”。
他没有叫她别留在宫中别做女官,她自然也不会阻拦他和别人订婚。
元令霜听明白了:“没想到白六郎也这么可恶,我原来还以为他是个好人。既然知道不可能,还故意告诉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