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周柯诧异的挑了挑眉头，说：

「是我知道的那个『铁锈堡』吗？还是说是一个同名但更安全的小村子之类的？」

「恶土上自始至终也只有一个地方叫那鬼名字，所以你不必怀疑，就是你想的那个地方！

我至今不知道阿芬用了什麽办法，居然让铁锈堡的『管理者』允许她进入叛变机械的城市最深处的『火苗图书馆』里查阅旧文明时期的资料，但我记得很清楚，在我们离开铁锈堡时，阿芬的精神状态很差。

她很恍惚，再没有了平日的自信和乐观。

也就是在那时候，我们遭受了来自阿乔利财团麾下斩首部队的伏击。」

欧姆活动着手指，说：

「你无法想像那场伏击的规模，哪怕有铁锈堡的有机猎杀者赶来协助，我和阿芬最终还是在混乱的地面轰炸中失散了。

我心灰意冷的以为她死了。

毕竟那种规模的火力轰炸下，一个普通人根本无法活下来。」

「等等，芬女士是个普通人？她不是研究灵能的灵能师吗？」

周柯追问道：

「你刚才自己说的。」

「我是说，她是研究灵能现象的学者，并不是说她是个灵能师！这两者是不同的概念，而且阿芬研究的不是关于力量提升或者灵能法术的细节，她对这些被渴望的力量毫无兴趣。

她研究的是某种更深入表象之下的东西...」

欧姆犹豫了一下，说：

「阿芬的研究哪怕在今天也堪称离经叛道，她固执的认为灵能只是某种更危险之物伸入物质世界的『触角』，在所有人都被神奇的灵能吸引目光的时候，总要有人撕开这层绚丽的帷幕去看清那些真正藏在黑暗中的东西。

阿芬将其称之为...

混沌！

她在恶土上的所有观察和研究都是围绕这个中心展开的，也正是因此，阿芬觉得恶土的历史被灵能背后的混沌势力篡改过。

她一定要去铁锈堡是因为机器人们保留的旧文明资料是最全面的，而且理论上，叛变机器们被混沌影响的力度绝对要比脆弱的血肉生物小得多，所以在它们那得到的结论才最值得信任。」

「混沌...我听说过这个名词。」

周柯立刻想起了疯掉的老默克，他对欧姆说：

「虎邦的创始人之一，灵能大师默克·泰格在彻底发疯前对我亲口说过，他认为恶土上的一切灾难都是由混沌引发的，虎邦人信仰的『终焉』绝非毁灭之神，祂只是为混沌背了黑锅。」

「哈，果然如此吗？」

欧姆突然笑了起来，多少带着一丝释怀，他摇头说：

「如果阿芬知道在她死去多年后，还能多出一个『同道中人』，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即便那是个在灵能领域里走了太远导致疯癫的家伙。遗憾的是，我并不是学者。

当时的我太年轻太青涩太愚蠢，和阿芬同行的那段时间我完全沉迷在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的风情中，对于她研究的那些晦涩知识毫无兴趣。

在与她失散之后，我被救回了七环城，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恢复，又过了一段很混乱的时光才在偶尔一次出行时，在当时刚刚因为熔渣炉而繁荣起来的熔渣镇里偶遇了阿芬。

她当时刚刚分娩，老乔陪着她。」

黄沙武士的语气低沉下来。

大概是因为多年来埋在心底的事情被挖掘，让他的情绪有些深沉，不打算让周柯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便扭过头，说：

「我差点控制不住刺杀了老乔...我真的那麽做了，在老乔即将人头落地时候阿芬阻止了我，那时候我才知道，是意外路过战场的老乔冒死救下了她。

也是在那时候，我才从阿芬的猜测中了解到了是谁背叛了我们。

毕竟那段隐秘的行程只有蛇邦的几名骑士长，也就是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们才知道...

我意识到，蛇邦并没有自己宣称的那麽独立！

它一直笼罩在阿乔利财团的阴影里，或许是阿芬的研究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于是那场背叛和刺杀就那麽发生了。」

「这很正常。」

周柯哼了一声，说：

「虎王和蛇佬曾经都是阿乔利财团的高级干部...唔，瞧你脸上的惊讶，你不知道这个秘密，对吧？

但我知道！

我还知道恶土现在所谓几方对峙的局面其实都有阿乔利财团在幕后操盘，或许和那个庞然大物的内部斗争有关，但事实就是如此，恶土上所有宣称自由的骄傲废土客都是傻逼。

这片地表的所有人和所有东西，都是阿乔利财团的提线木偶和玩物。

自由？

自由只是恶土上最虚伪的一阵风，连在太阳下让人凉快都做不到！

但相比这些陈词滥调，我倒是更好奇芬女士和你的故事的后续？所以，你们一家四口就那麽凑合着过下去了？」

「闭嘴！周柯，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话里的下流恶意。麻烦你意识到你现在在求我帮忙，所以你最好别激怒我。」

欧姆呵斥道：

「在意识到阿芬和老乔真的有感情之后，我便选择了退出。我意识到相比我下贱的见色起意，老乔和阿芬之间的共患难才是真正配得上她的爱情，我选择了与蛇邦割席不只是为了那场背叛，还因为我不能允许阿芬再被伤害到。

但让人惊讶的是，阿芬似乎在刺杀之后就放弃了她曾是做人生理想的研究，转而开始如一名完美妻子一样相夫教子。

她帮助老乔规划熔渣镇的发展，照顾小雅。

这种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阿芬的病逝，她一直没能从那场刺杀的后遗症中恢复过来，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什麽遗憾。

对于阿芬而言，或许这就是最完美的结局。」

「但她为什麽会突然放弃？」

周柯追问道：

「从你的描述来看，我不认为芬女士是个被刺杀吓到的胆小鬼，一个胆小鬼可没胆子跑去铁锈堡查资料。她肯定是看到了某种关于恶土的真相，对吧？」

「我不知道，但我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欧姆拉了拉自己的面巾，他哑声说：

「我记得很清楚，她的回答是让我不要再执着于那些真相，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因为那些真相『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这可不像是一名学者说出的话。」

周柯手臂上的悟能装置突然说了句，让欧姆诧异的低头扫了一眼，纳闷的说：

「原来这玩意会说话吗？」

「它本来就会，而且有时候会很嘈杂很神经质，我只是不想让一个会说话的铁盒子吓到你们这群没上过学也没见过世面的废土客。」

周柯叹了口气，说：

「那麽就该说正事了，欧姆老大，既然我们明白了前因后果，那你该如何选择就一目了然了，如果当年出卖你的家伙还在蛇邦身居高位，你这就是把小雅往火堆里推！

哪怕是为了防止当年的丑事被曝光，他们也会竭尽全力的弄死你这个当事人和小雅这个不稳定因素。

甚至再恶毒一点，你就这麽肯定正在赶往这里的是『援军』而不是『灭口者』吗？

阿乔利财团和虎邦火并，欧姆和乔雅意外暴死...

听听，多顺口啊！

看来你对于我的邀请也早有准备，你在期待我能给出的价码。」

「事实证明，你的价码很不错。」

欧姆哼了一声，说：

「我也不期待小雅能去传说中的伊甸园享受人生，但你一定要把她送离这片旋涡，这个名叫『恶土』的烂泥潭已经吞噬了老乔和阿芬，我不能允许它再把小雅拖入烂泥潭里。

我会竭尽全力的帮助你，但你要赶在蛇邦那些『灭口者』到来之前把小雅带走，至于其他人...

能救就救，不能救就放手。

你有计划吗？」

「当然有！阿乔利干员们可不是靠着两条腿跑到这里设伏的，他们有可以穿越疯狂之月环境的飞行器作为部署工具。」

周柯伸手在头顶猩红的空气中划了一下，说：

「你们在这等着，我和D-4去勾引虎邦的追兵过来，然后双方合流把那些狂暴者引入牛角峡的陷阱。阿乔利干员在那里布置了感应地雷，只要虎邦战士踏入其中，剩下的事我们根本不需要参与，双方直接就能把狗脑子打出来。

剩下的事就简单了。

找到飞行器，然后在灭口者到来前跑路，别怀疑我们在这种事上的能力，悟能之前做过一次了，这次轻车熟路。」

「还得加一把火！」

欧姆厉声说：

「阿乔利财团和虎邦的合作很深入，想要让双方干起来就得下点猛料，这个交给我吧，你不要参与战斗，直接带其他人去找飞行器！」

「你...这是不打算活了？」

周柯挑了挑眉头，说：

「其实真没必要这样，你可以陪着你女儿，再送她一段。」

「我只想看看，当年是谁出卖了我和阿芬，但如果我不在战场，那我注定看不到恩怨的终结。你明白吗？周柯，那根名叫『过去』的刺不拔出来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以前忍着是因为阿芬丶老乔和熔渣镇在我心里比过去更重要，但现在他们都走了。

束缚我的锁链也就解开了。

这是我的私事，你们不要参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