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蛇邦的地盘很近，那些恶土游侠们察觉到了阿乔利干员和虎邦双方动作，他们提前在牛角峡附近留下了一些记号。D-4缺乏足够的信息补充难以破解那些密语，但欧姆先生看懂了信息。」

在临时休整的岩洞里，D-4老老实实的对周柯描述着刚才侦查时的情况，她看了一眼岩洞深处查看乔山状态的欧姆，小声对周柯说：

「另外D-4完成了侦查，阿乔利干员们在整个牛角峡布置了感应式地雷，彻底封死了前进的道路，他们在有利位置完成了三个阻击阵地的准备，只要我们靠近他们就会立刻发起攻击。

D-4检测到了他们携带的武器信息，火力非常充沛，而且都是致命武力。」

「以我们目前这个情况，能突破吗？」

周柯把玩着手中的面具，问了句。

D-4摇头说：

「D-4使用逻辑回路模拟了三十七种突破方案，即便是在添加了很多有利因素的情况下，我们完成突破的概率也不会超过10%，如果要保全每一个个体的安全，那麽这个概率会无限接近于零。

目前可行的唯一通行方案是你与悟能阁下主动投降，满足阿乔利干员的捕捉任务。

这样可以保全剩下的人。

但这同样建立在阿乔利干员们遵守交战和俘虏承诺的前提下，因此D-4认为你不应该这麽做！

在D-4的资料库里有阿乔利财团生物实验室的种种劣迹，哪怕使用最温和的『研究方式』，你能活着离开那里的概率也相当微弱。

然而，D-4必须提醒你！

原本可以采取挑动虎邦和阿乔利干员冲突的方案来提高生还概率，但现在有了蛇邦这个意外因素，欧姆先生与你一起战斗的可能性将被大大削弱。

他目前的所有行动逻辑围绕着『保护乔雅小姐』这个中心而确定，因此，等待蛇邦的援军对他而言很显然是个更好的选择。

你与他已进入了非常规的『囚徒困境』中，双方的共同利益已经被打破。

甚至更糟，双方可能会面临离心离德的困境。」

「感谢你的提醒，D-4，每次听到你如此缜密的思考逻辑，都会进一步刷新我对『高智能机械』的认知。」

周柯赞叹了一句，说：

「现在去休息吧，准备战斗，我必须和欧姆推心置腹的谈一谈，但如果情况不利于我们，那麽我们也要早做准备了。另外，你的战术选择中有『游击战』的模式吗？」

「没有，但D-4可以学，D-4向来学得很快。」

白毛机器人很自信的说了句，这信心满满的样子让周柯叹了口气，摆着手让她去休息了。

片刻之后，检查完乔山状态的欧姆回到了岩洞入口，对周柯说：

「你刚才想和我谈什麽？」

「出去说吧。」

周柯指了指风沙吹打还有猩红月光照耀的外部，他说：

「有些事我觉得还是双方在正式分道扬镳前，开诚布公的私下谈比较好。」

「嗯。」

欧姆回看了一眼正在照顾乔山的乔雅和阿妙，又对老塔夫做了个「继续警戒」的手势，然后和周柯一起离开了岩洞。

两人走出绝对不会被偷听的距离之后，才在风沙中停下脚步。

这个环境想要享用菸草那是痴心妄想，于是周柯丢掉了菸头，对欧姆直接了当的说：

「你真觉得，把乔雅送到蛇邦是个正确的选择吗？」

「要不然呢？」

欧姆抱着灵能战刀一副「黄沙武士」的高手气质，他大概猜到了周柯的想法，便冰冷冷的说：

「这个前后皆敌的情况下，我不信任生我养我的蛇邦难道要信任你们三个吗？我想要让小雅活下来，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使命！」

「我可以想办法送她去城邦区，完成老乔的遗愿。」

周柯明显处于高速运转的思考中，他的语速比平时要慢得多但却也有更多力量感，他说：

「我已经成功过一次了，老白那种废物都能给送过去，乔雅自然也可以。」

「说点有用的，周柯！我相信你的嘴皮子不会差到这种地步。」

欧姆摇头说：

「你在争取让我陪你去打一场可能葬送所有人小命的战斗，这其中也包括小雅的命，因此你能给出的许诺不应该也绝不只能是这麽点！」

「好吧，那我说未来我会想办法把小雅送去『伊甸园』，你会信吗？」

周柯指了指天空，认真的说：

「我在终焉堡结识的『好朋友』莫尼出身帕尼斯家族，他们手里有前往伊甸园的『门票』，只要协助模拟干掉当代家主就好。最妙的是，莫尼在城邦区等我和他一起干大事！

那也是我接下来安身立命的可选方案。

目前来看，或许也是最棒的方案，前提是我必须得熬过虎邦和阿乔利干员的同时抓捕。

不瞒你说，欧姆老大。

就在刚才，铁锈堡给我发了奇怪的消息，只要我下定决心给它们回信，立刻就会有你难以想像的有机猎杀者冲过来保护我...」

「保护？」

欧姆讥讽的说：

「『抓捕』更合适吧？你还真是个香饽饽啊，周柯，恶土上的几大势力都想要你，但这也证明了你身上的秘密可怕到连我都望而却步。作为一名可靠的长辈，你觉得我会把孩子们交给你，让他们和你一起承受这样的风险吗？」

「所以，乔雅确实是你亲生女儿，对吧？」

眼看欧姆说话如此直接，周柯也失去了虚与委蛇的耐心。

他冒着被眼前的黄沙武士一刀砍死的风险，就那麽目光灼灼的看着欧姆，将自己在刚才那段时间根据一系列蛛丝马迹拼凑出的『真相』说了出来：

「那位翁雅芬女士曾经是你的爱人，或许跟随你这个曾经的蛇邦浪子来到恶土，但因为蛇邦内部的一些原因导致你们之间发生了很难描述的灾难，芬女士因你遭难在危急时刻被老乔救了下来。

等到你找到她的时候，小雅已经出生了。

老乔说那是他和芬女士的女儿，你默认了这个事实或许是为了保护那个孩子，并因此和蛇邦完全断了联系，这些年一直陪在小雅身旁。

来自老父亲的无声关爱...唔，真让人感动...」

「唰」

幽绿色的光点闪烁着，让刈的利刃轻盈又致命抵在了周柯脖颈上，欧姆眼中的杀意震动让周遭的风沙都混乱了起来。

他不发一言，但此刻的沉默却在风沙的嘈杂中震耳欲聋。

「怎麽样？我这个没有任何证据的推论够不够精彩？」

周柯完全没有被利刃抵着脖子的自觉，相反，他表现的好像他才是这场男人之间的交谈中占着上风的那一方。

他大声说：

「你根本不信任蛇邦的人，欧姆！你刚才的笑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如果蛇邦真的那麽可信，在老乔给女儿谋划出路的时候，你早就推荐你的家乡了。

以你和老乔之间复杂的『家人』关系，只要你开口，老乔绝对会赞同。他那个养父绝对相信小雅的生父在保护女儿这件事上的坚决。

但你却任由老乔给小雅谋取前往城邦区的门路。

很显然，在你心里，即便是城邦区最烂的地方也要比现在的蛇邦安全的多。

所以，别装了！

我们的共同利益不但没有因为蛇邦援军的到来而遭受威胁，相反，我认为那些家伙横插一杠子反而强化了我们达成一致的可能！

此时在你所有的可选项里，陪我拼一次命的优先级，要远高于把小雅交给蛇邦，交给那些曾经背叛过你，现在还要很虚伪的把你称之为『兄弟』的人。

如果芬女士的虚弱和早夭也和他们有关系，那麽蛇邦不但不是你的盟友，反而是你的敌人了。

我说的对吗？

我觉得我的说得对...

否则，这把剑刚才就刺穿我的心脏了。」

「闭嘴！」

欧姆呵斥了一声，却也在下一瞬收回了战刀。

随着利刃归鞘，周柯砰砰乱跳的心脏也缓和下来，他知道，自己和悟能拼凑出的「真相」在这一瞬起效了。他在看似混乱的信息中捕捉到了真正重要的那个，甚至可以说是决定生死的那个。

「大体正确，耍嘴皮子的家伙倒也有几分本事！」

欧姆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盯着周柯，哑声说：

「但小雅是不是我的女儿这件事还存疑，毕竟我和阿芬遇袭失散到我重新在熔渣镇遇到她之间隔了一年。那时候阿芬已经嫁做人妻，她和老乔相亲相爱，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快乐的多也安全的多。

或许...

那孩子真是老乔的女儿...」

「你说这话之前先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信吗？我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但就老乔那个基因，哪怕突变一万次也生不出乔雅那样水灵的小妞。」

周柯相当毒舌的说：

「现在已经无需隐瞒，欧姆老大。大家马上就要去拼命了，说不好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聊聊过去，趁着这麽点时间说说吧。我的直觉告诉我关于芬女士的过去很重要，她好像是来自城邦区的大小姐，对吧？」

「一名学者。」

欧姆纠正道：

「大概二十年前，阿芬独自来到恶土研究一些灵能现象，她雇佣了蛇邦作为她的保镖，老爹和翁家在旧文明时有些交情，因此派遣了我全程陪同。

这中间的事就不说了，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唉，无知无畏的浪子，仗着自己是觉醒者所以无所畏惧。

直到那件改变了三个人各自人生的事发生。」

他陷入了回忆中，直到周柯用不轻不重的鼻音提醒这位很有故事感的中年人继续描述，欧姆才兴趣缺缺的说道：

「简单地说，二十年前，我护送阿芬一起去了铁锈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