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节后头天开业, 买卖有多差呢?用两个字就能形容:惨淡!
上午就开了一张,卖了条二十几块钱的运动裤。
文霞没觉得有啥,她在店里扶着骆言学走路, 闺女坐在炉子边上看书。
但是五个店员有些紧张起来,个个蹑手蹑脚的,也不敢大喘气。
丁丽莲和崔静早上来的时候还给文霞从家里带了吃的, 嬉嬉笑笑着互相拜年。
两人还凑到一起说话,丁丽莲跟崔静说她自己家的事。
年前头一次开工资第二天她下班回到家, 发现家分了。
分就分了, 她跟爹娘单过还更舒心呢。
她哥难受了好几天,她嫂子乐出声的时候都不背人儿了, 也不难受了,出来进去的收拾、做饭。
结果到了年根,谁也没想到丁丽莲能拿回去那么多年货,老板不光给结算了十天的工资, 还发了过年红包,就为了能让他们过个好年。
那带鱼那么肥,虾那么大,那咸鱼用油一炸, 闻着味儿多少是有点上头, 但格外的勾馋虫,不说吃上一口咸鱼肉了, 光用大馒头蘸点炸鱼的油就着都能一顿吃俩。
咸鱼本身就更别提多下饭了,甭管是配粥还是配馒头, 那个香哟。
她爹就着喝了二两小酒, 完了都意犹未尽的。
她嫂子馋的, 对着她哥发脾气, 还偏偏不说,她其实就是想让丁伟过去跟爹娘要鱼和虾,丁伟不为所动,装看不懂的,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由着她闹。
最后很冷静地道:“明天置办年货就会买鱼。”
又道:“既然分了家,就两下里都不惦记。”
“如果你想回娘家我也不拦着,也保证不去接。”
魏琴老实了!
丁丽莲说得时候特别解气。
分了家,她娘这一冬都多长了几斤肉。
崔静也跟丁丽莲说自己家过年期间的事,比如她哪个亲戚要给她介绍对象,哪个亲戚家今年添了新人巴拉巴拉的。
郭大旺、朱东风和郑国强三人以前都是战友,也有说不完的话,除了看着鞋店那间铺子,兼来回巡逻。
有时候一起去外头抽烟。
但是等了会儿没开张,又等了会儿还是没开张,各人就有些惴惴不安了。
丁丽莲和崔静不住的互相对视,说话也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最后连话都不说了,生怕文姐不开心。
更多担心的是,如果店里生意不好,她们会不会失去这份工作?
三间铺子就骆言在那嗷嗷叫唤,文霞时不时逗他两句。
文霞逗着逗着就觉得不大对劲,她站起来直腰,同时看了看店里,纳闷地问:“你们咋没动静了?”
瓜子也不磕了,话也不说了,一个个站在那里愁眉苦脸的。
丁丽莲和崔静面色有些为难,崔静看着都想哭出来了,她紧张地道:“文姐,咋没人来呢?”
年前店里那么忙,最忙的几天她晚上回到家胳膊都抬不起来。
结果年后一开业,进来的看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落差实在太大了。
文霞愣了下,跟着就笑道:“没人来你们紧张什么啊?瞧瞧咱这店空的,人家进来看都没东西看。”
“再说了,大家年前刚买完,谁年后接着再买啊?”
“甭紧张,要是买卖不好该紧张的也是我,你们不用想这想那的。”
又喊郑国强:“小郑,你带着他俩去市委招待所报桌席,八菜一汤,要带红烧肉和肘子的那个标准,连食盒一起拿回来,吃完给他们送回去。”
“新年聚餐,咱们中午聚,晚上就不聚了。”
丁丽莲跟崔静两人这才一扫阴霾,开心地欢呼,店里的气氛也重新起来了。
中午吃完饭,文霞让她们在店里盯着,自己带着俩孩子翘班回了家。
第二天又上班的时候才知道,昨天下午又开了两张,一天总共卖了三件衣服,中午的席钱挣出来了。
与此同时,廖春华也跟着儿子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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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光忙着紧张,也没顾上难受,等下了火车出了火车站的时候才长出了一口气,跟她小儿子感叹:“常庆啊,我坐过火车了。”
骆常庆笑道:“是,等回去的时候又有能炫耀的了。”
廖春华看着这边的火车站,遗憾地道:“没带着你那相机,要是带着给我照两张相,回头洗出来我放相框里。”
过年的时候骆常庆让她坐在院子里拍了好几张照片,他还没送去洗呢。
骆常庆道:“这边也有照的,我让人给你拍两张,回头洗出来给你。”
找人过来给她拍了两张照,骆常庆带着她去坐无轨电车,廖春华觉得自己又长了一点见识。
感觉那电车跑的很稳,还道:“这省城的道瞧着就是不一样,比村里土路好。”这无轨电车要是在村里跑,不得颠散架啊!
骆常庆失笑,哪儿的柏油路也比土路好走。
出发前老太太还不知道小儿子在省城开店的事,她知道小儿子卖豆饼、卖解放鞋,包括后来卖皮鞋、海鲜等等,都是上外头出摊子卖,也以为文霞跟她一样推个车出去摆摊呢。
就连院子也认为是租的。
不过来的路上骆常庆就跟她说了。
一听小儿子居然能在省城买院子,还开了店,老太太顿时一脸荣光,觉得小儿子本事咋那样大呢 ?
还纳闷:“你在省城都买院子了,家里咋还非要换大宅子呢?”
“那是根,别说在省城了,就算有一天我住到京都去,家里也得有栋像样的房子啊,根也不能丢。”
廖春华点点头:“是那个理。”
初一下午老大家回了县城之后,她去给骆德康拜年,这是没出五服的哥嫂。
骆德康跟她推心置腹的说了一番话,表扬了她主动把老宅交给骆常庆的事。
虽然卖给小儿子,可也得到了族人的赞扬。
骆常庆握着老宅才握的名正言顺,而且人家准备翻修,这是好事儿啊,旺他们这一支的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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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听小儿子说根不能丢,更是满心感慨。
想先去店里看看,骆常庆就带着她中途转车,去了和平大街。
快走到跟前的时候骆常庆指指那一排房子,道:“那就是,雨言服装,咱一共租了四间屋,一间大的,两间次的,还有一间最小的当仓库。”
“大的卖中高档服装,西边这间是平价店,东边挨着仓库的那间是鞋店。”
廖春华就愣愣的望着那排房子瞧,道:“全是咱家的啊?”她还抱着美好愿望呢,又问,“这也买下来了?”
骆常庆失笑:“您比我会想,我想买人家也得卖啊!”又道,“租的,这是人家塑料二厂的房子。”
廖春华一听塑料厂,就忙道:“常庆你认识厂里的人吗?从厂里买塑料布是不是便宜啊?等我走的时候给我割块塑料布我回去盖盖菜地。”
“……等我给你买一块。”
郭大旺在外头抽烟,先看见这娘俩,赶紧过来招呼:“骆哥,骆大娘。”
年前跟着骆常庆卖鱼的时候见过廖春华,不过那时候忙的脚打后脑勺,没咋顾上说话,就是打个照面。
朱东风也是,跟廖春华见过。
“你是小郭来对吧?”
“是啊大娘。”
郭大旺忙去接骆常庆手里挽着的一个包袱。
文霞从窗户里瞧见了,跟骆听雨道:“九九,你奶奶来了。”
抱着骆言,带着骆听雨迎了出去。
“娘,这一路上挺累吧?”
骆听雨也喊奶奶。
骆言也还记得奶奶,挥着小胳膊跟着姐姐喊人。
“诶诶,不累不累,就是头回坐火车觉得挺新鲜。”廖春华忙连声应着,去接骆言,骆言就歪过去让奶奶抱了。
进了店里,丁丽莲和崔静已经猜到廖春华的身份了,忙喊大娘。
廖春华没想到屋里还有店员呢,想想也是,这么一排店面,人少了可看不过来。
她也笑一脸褶子,文绉绉的说了句:“你们好!”
店里东西不多,廖春华想象不出来年前的时候店里生意有多好,她就是瞧着这铺子亮堂。
这屋瞧瞧,那屋看看,满脸挂笑,不住地道:“是真宽敞,这位置也好。”
“这鞋架子是买的还是找人打的?”
“这柜台不错,供销社里摆的就是这样的。”
骆常庆就跟他老娘腚后头不住的给她介绍。
等她看够了,骆常庆骑上三轮车带着她和文霞娘仨回了家里。
路上的时候廖春华才反应过来,一面被颠的摇来晃去,一面道:“你们是买了两辆三轮啊?”
文霞抱着骆言,道:“是啊娘,一辆不够用。”
廖春华又笑着道:“你也学会开三轮车了?”
“学会了,平时常庆出发,我骑着拉货啥的方便。”文霞笑道。
廖春华这才觉得小儿子真挣了不少。
她得卖多少茶叶蛋才能撑起这么大的摊子,三轮车一下买两辆,还能在省城买上院子啊?
指着茶叶蛋可能得攒几年,但跟着小儿子卖东西,攒的能兴许快点。
廖春华就忍不住拍拍车棚,大喊:“常庆你是明天早上去南方进货吧?票买好了吧?”多进点给她匀一些啊。
骆常庆明天一早就走,不进货不行了,没啥卖的。
到了胡同里在门口停下,廖春华下来后看着陌生的环境就有点拘谨。
不过胡同里也没人,太冷了。
骆常庆上前开了门,让老娘他们先进去,自己把车骑进去。
廖春华看着这边的院子,觉得哪儿哪儿都板正,四下里一打量:“唉哟,这院子真不赖啊,还有南屋呢?”
“还有小压泵,这院子带着井啊?”
院子里的井已经找人弄上压水泵了,一是使用方便,二是安全,也不用担心孩子来来回回的跑出意外。
“带着,还是口甜水井呢。”文霞道,“前头那房主人家自己打的。”
“这个好,这比辘轳得劲。”廖春华看了看南屋,其中一间里头摆着床,应该是常庆他老丈人睡觉的屋。
另一间里放着些杂物。
饭屋修的也板正,还有口大锅,灶台也干净整洁,在里头连洗带切加炒,啥都能办了。
文霞会收拾家,饭屋里头弄的一点都不乱。
用砖头砌的柜子,外头罩着层帘子,里头放的锅碗瓢盆也不沾灰。
进了屋子,廖春华一眼就看见了那台大彩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