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听雨早上没被鞭炮声炸起来, 让弟弟‘砸’起来了。
穿着棉裤棉袄,外头还没给他套衣服,爬到姐姐身边嘴里‘切切切切’的喊着, 一个没趴稳,一头栽倒在姐姐的肩膀上。
他想爬起来, 小手胡乱的拍, 按着姐姐的肉脸撑着劲起来, 正对上姐姐睁眼。
骆言咯咯乐, 把脑袋怼到姐姐脸上一阵乱拱。
骆听雨伸手抱着他翻了个身,骆言就躺到了床里头, 又闹着往姐姐脖子底下拱。这么一闹, 骆听雨就精神了,这会儿才发现外头的鞭炮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言言你把姐姐闹起来了是吗?”文霞在外头的炉子上给闺女烤棉衣裳, 听到里屋的动静, 就道。
骆听雨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根本不想起, 问老妈:“妈妈,几点了啊?”
看着外头的天还黑乎乎的呢。
文霞提着衣服进来,她打算提前烤好了先塞闺女被窝里, 等她醒了直接穿就行, 这会儿正好让闺女起床,就道:“六点半了。”
又道:“你弟弟六点就醒了。”
六点放鞭炮, 儿子醒了,闺女一动没动。
“起来吧,衣服趁热穿上。”
骆听雨先照奶团子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臭言言!”才挣扎着爬起来。
文霞给她穿衣服。
骆言这还是头一回醒在姐姐前头, 他有点兴奋, 爬过来闹, 也不知道哪儿可乐, 自己乐得咯咯的。
穿上棉裤棉袄,裤子是老父亲从南方给她买回来的,浅咖色灯芯绒裤子,上衣是鹅黄色的小外套。
上衣跟裤子的颜色其实有点撞了,没办法,老父亲给她买的那件红色小皮袄套棉袄穿不上,套毛衣的话老妈觉得顶不住冬天早上的寒冷,等十点多外头暖和了点再换。
她还是好的,看看骆言,都没穿老爸买的童装,就平时穿的棉裤棉袄和姥娘亲手缝的套棉袄的褂子和裤。
也就是奶团子现在没有这观念,等过个两三年想再这么糊弄他就够呛了。
“切姐!”奶团子见姐姐坐在床沿上,爬过去扶着她站起来。
骆听雨伸手挡着,道:“坐下,别栽下去了,听话。”
骆言就一屁股坐到了被子上。
骆常庆把天井里的供桌收拾好进来,先烤热了手才过去看着儿子。
文霞给闺女一左一右编了两条小麻花辫,用红色头绳扎的,脑袋上再别俩粉色的小发卡,这就装扮起来了。
收拾停当,骆听雨给爸爸妈妈拜年,收获俩红包。
压岁钱用红纸包着,骆听雨拆开看,一个里头有六十。
数额这么大?
骆听雨正乐颠颠的点着,还没等她乐出声来,就听到了来自老父亲不怀好意地提醒:“看着过过瘾就行了,把钱给妈妈,让妈妈帮你存着。”
骆听雨:……
文霞也自然的接过去:“放妈妈这里,等你长大了给你。”
后者是大部分家长收孩子压岁钱的常规举动,前者就是纯故意了。
给骆言那份就光让他看了看红纸,里头的钱都没看着,就被老妈收了起来。
捕获到老父亲眼底得意的笑,骆听雨还不能说啥,叹口气,乖乖上缴。
所以数额…就纯属讨个吉利,因为俩大人知道,甭管多少都不会在她手里。
早上他们在自己这边吃饭,煮的水饺。
白菜粉条豆腐馅儿和韭菜肉的。
吃完收拾完,一家人去了老宅那边。
老家这边拜年早,有的不到七点就出门开始转。
骆听雨又收了两份压岁钱,一份她大爷的一块,一份来自她奶奶的,给了一张大团结。
给的时候还用气声叮嘱她:“别打开,回去再看。”
也不用等回去再看,等骆常胜带着骆常庆和她那俩堂哥出门拜年的时 候她就看了。
连那张一块的都给了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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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听雨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我知道!”
出去拜年的骆常胜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村里人看见骆常庆都格外的热情。
甚至打招呼的时候也容易忽略他的存在,都是先跟骆常庆打招呼,然后像是才看见他一样顺口来上一句:“胜大哥,啥时候回来的?过年好过年好!”
就因为骆常庆身上穿着今年县城最流行的鸭绒服吗?
村里也碰上好几个年轻人穿着鸭绒服,这是城里今冬天最流行的打扮,鸭绒服加牛仔裤。
骆常庆在省城,又挣了钱,也跟着洋气了起来。
洋气能顶啥啊,不能当饭吃,还失去了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该有的朴实。
逛了一圈回去,老大家爷三个吃完午饭就回了县城。
到家一进门先拽着俩儿子问:“你奶今年给你俩多少压岁钱?”
“两块,我叔和婶子也是一人给了两块。”
“去年一块,今年两块,你奶今年都开始卖茶叶蛋了才一个孙子给两块啊?”刘美青撇撇嘴,“老二一家都浪到省城做买卖挣大钱了才给你俩两块啊?”
挣大钱在她嘴里是贬义词的语气。
她才不认为老二一家能挣着大钱呢。
骆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我小叔是挺小气的,他家买了三蹦子,还想买大宅子,一家四口三口人都穿着从省城买回来的新衣裳。”
“就那鸭绒服,二牛他娘不是说五十多一件吗?我叔一件我婶一件,我妹妹都是一身新衣裳,还穿着小皮靴呢。”
“这么有钱了才一人给了两块。”
刘美青惊讶:“老大你刚才说啥?啥三蹦子大宅子啊?”
骆常胜叹了口气,就把骆常庆想买老宅的事说了。
刘美青就炸了,都顾不上去琢磨骆常庆咋挣了那么些钱,腾的跳起来道:“他想都别都想,就没有这个说法。那宅子是你这个当长子的,他说买就买啊?我不同意,咱都不同意!”几句话就脸红脖子粗了,气哼哼地冲着骆常胜问,“他奶咋说?你拦着了吗?”
骆常胜无力地道:“他奶愿意卖!”又道,“那宅子现在是他奶的,我拦不住。”
刘美青就觉得心肝肺像是让人家挖走了似的,愣了半晌嗷嚎一声坐到地上哭了起来:“没有这样欺负人的啊,那宅子他奶凭啥卖啊她,就一点也不为大儿子考虑,不为俩孙子将来考虑啊……”
又扑棱爬起来:“不行,我得回去找村里说说,我得去问问骆德康,是不是那个老东西在里头搅和的,他就是看我们不顺眼……”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嚎啥嚎?赶紧收拾东西。”骆常胜昨晚一宿都没睡着,他肯定也不同意卖老宅,可他说了不算,他拦不住啊。
他都拦不住,更别说刘美青呢。
找谁都白搭。
索性叫老二折腾吧,这是挣着钱烧得不知道姓啥了,一点也不稳重。
就这性子,多少家业都守不住。
看他能蹦跶到几时。
还有他娘,越是这样,越是把自己往那边推。
等将来牵扯到养老问题的时候再算这账。
早晚有他娘后悔的时候。
刘美青又捶了好几下胸口,就觉得过不去这口气,直骂骆常庆:“就没有他这么办事的!”
骆常胜不耐烦的催:“行了,赶紧走吧,把该拿的都拿上,晚上在那边住一宿,跟他爷爷谁的说说话,明天直接从七岭去上杨村。”
骆常庆一家四口第二天一早去了兰沟村,在那边热闹了一天。
骆立春是去县城走亲戚时才知道骆常庆要买老宅的事,回来吵她娘,就跟要卖了她似的那一闹,还跑去骆德康家说 这个事,让骆德康跟庞大娘合起来把她数落了个没脸,被骂哭了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