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先抓的我!”
“我根本没使劲,你看我手,都被你捏紫了。”
薛进不信,他方才分明很克制,若真的使出全力,楚熹的手骨早就断了:“……我看看。”
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楚熹故意很可怜的抽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薛进瞥了她一眼:“少装蒜。”
“你就让我看一眼吧。”
“若我还系着那根红绳……”薛进将她的手翻来覆去看过一遍,不红也不紫,于是重新握住,并轻轻挠了一下她的手心:“你打算如何?要不要对我好点?”
楚熹想。
吾心甚贱,药石无医。
薛进但凡给点好脸,它就不安分了。
当然,不安分归不安分,楚熹还是很清醒的,并没有丁点和薛进再续前缘的念头,只能说她就是喜欢薛进这款,谢燕平再怎么二十四孝,她不动心那也没办法。
所以要趁着成婚之前,搞一搞自己喜欢的啊。
“嗯!对你好。”
“真的?”
“我发誓!”
虽然和计划的不太一样,但好在殊途同归。薛进满意地露出那根红绳。
楚熹确认是自己亲手编的那条,不由一怔,脱口问道:“你为什么,没摘呀?”
其实薛进也忘记了当初为何没有摘掉这根红绳,大概是忘记了,毕竟戴了太久,几乎当成身体的一部分。
直到他接近宁城主,偶然听见宁城主说楚家丫头如何如何,猛然想起手上的红绳。
要摘掉,却怎么也解不开,想剪断,又懒得特地寻剪刀,等剪刀就在眼前时,早把红绳忘到了脑后。
但也不是从未摘下来过。
二月初那会,楚家选婿的消息传到西丘,宁城主叫他一道前往沂都,为宁繁金出谋划策,他答应了,回到房中,苦寻剪刀,未果,坐在灯下单手抠了半个时辰,终于解开楚熹打得结。
红绳系在手腕上,倒不觉得有什么。
摘下来反而空落落的。
临行那天早晨,他忽然萌生一个念头。
安阳不论和谁结盟,对那人而言都是如虎添翼,对西北军攻入辉瑜十二州更大有不利,他一定要破坏这次联姻。
那红绳,是有利用价值的。
于是薛进又跟自己较劲似的,单手把红绳戴上了。
时至今日,终于派上用场,不枉费他一个时辰的功夫。
“自然是因为,对你余情未了。”
“咦,好恶心。”
r />薛进是用了好大力气,才说出这句肉麻兮兮的话,即便他也嫌恶心,可楚熹的反应仍叫他不满,故冷着脸改口道:“我解不开,你满意了?”
“实话实说不就好啦,非来那么一句。”
楚熹微不可察的松口气,若薛进真是余情未了,她恐怕要犯大错误。
谢燕平是好人,她可以对不起他,但不能太对不起他。
分寸感,多多少少要有的。
见薛进脸色愈发冰冷,楚熹笑着凑上去哄,简直轻车熟路:“怎么啦,别不高兴,过几日我就要回安阳了,咱们下次见不定什么时候呢。”
薛进睨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楚熹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贱,她还挺爱看薛进这劲劲儿的样:“要不,晚上,你来找我吧。”
“要做什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楚熹摸摸他的肩膀,“嘿嘿”憨笑了两声。
饶是薛进想臭脸,也有些绷不住了,挑唇道:“你怎么比男人还好色。”说完,嘴角立刻沉下去:“你对谢燕平也这样?”
“我哪有,那天在万朝寺你不看见了吗,我俩可是很规矩的。”
“……我何时看见了。”
“你嘴怎么这么硬。”
“我嘴硬不硬你知道?”
楚熹又被他那副“老子天下第一酷”的模样击中小心脏,忍不住想去吻他的唇。
薛进微微仰头,不给她亲:“踢我那脚怎么算?”
“嗯……踢回来?”
“你喜欢我吗?”
色字当头,花言巧语那还不是张口既来,楚熹毫不犹豫道:“喜欢。”
薛进又问:“相较谢燕平呢。”
楚熹忙道:“我和谢燕平只是姻亲,逼不得已。”
“可我瞧着,那谢燕平对你似乎颇有情意,你这样不怕伤了他的心?”
情意?
谈不上。
比起安阳需要合临,合临更需要安阳,谢燕平年少老成,远比双生子和宁繁金要理智清醒,知道自己的付出能得到应有的回报,所谓情意,大概恰巧不讨厌她,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她也一样,在一众世族公子中,选择了合适且不讨厌的谢燕平。
在薛进面前当然不能这样说。
“能博你一笑,伤他心又何妨呢。”
薛进终于笑了,余光扫了眼假山后的人影,低下头给楚熹亲。
之敏看着这一幕,缓缓蹲下身,双目当中满是震惊。
她怎么也没想到楚熹会和薛进有牵扯!
楚熹竟然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
谢燕平……那般温柔体贴的谢燕平,楚熹竟也忍心!
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谢燕平被楚熹玩弄于股掌之中!
……
酒过三巡,席上众人言语愈发无所顾忌。
那陆城主居然随乐高歌:“日月靡靡!大厦将倾!诸公逢世逢时,不图名垂竹帛,功标青史!枉此生!”
谢燕平虽深觉他唱腔难听,但仍不动声色地微笑。
此时仆婢送上酒菜,从众人跟前一个个走过,多是留了酒,无需添菜,到谢燕平这里,他看向楚熹的座位,仆婢立即撤下空盘,重新布席。
一团纸忽落在谢燕平脚边。
谢燕平拾起纸团,缓缓展开,上面是一排凌乱的小字,依稀辨认:前院照妆亭见 有要事
楚熹去更衣久久不回,谢燕平便以为是她让仆婢送来纸条,遂起身去照妆亭。
不曾想是之敏。
转身欲走,又被叫住。
“谢燕平!”
“陆三小姐……寻我来有何要事?”
谢燕平急着离开倒不是为了避嫌,他自觉和之敏毫无交情,着实没想过是之敏以这种方式将他约到此处。
“你,你跟我来!”之敏生怕楚熹和薛进离开,一把抓住谢燕平,要带他去当场捉。
谢燕平轻轻拨开之敏的手:“陆三小姐不妨先说什么事,为何如此倥偬?”
之敏咬咬牙,一口气将自己在心中过了好几遍的话说出来:“我方才在园子里闲转,看到楚熹和薛进躲在假山后面搂搂抱抱,凑近一听,那薛进问楚熹喜不喜欢他,楚熹答喜欢,薛进又问比起谢燕平如何,楚熹答与谢燕平只是逼不得已!”
见谢燕平面上不起波澜,以为他不信,之敏更急了:“真的!你随我去看!眼见为实!”
之敏所言信誓旦旦,谢燕平怎会不信,何况他早觉得楚熹和薛进之间有种不同寻常的气氛。
“多谢陆三小姐特地将此事告诉我,我已知晓了。”
“……你,你不生气?我听爹爹说,你过阵子就要同楚熹定亲。”
“嗯,所以,还请陆三小姐不要传扬出去,以免伤及她的名誉。”
谢燕平不气,之敏却快气死了:“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替她考虑!”
谢燕平淡淡道:“是为我自己考虑,若传扬出去,我很难自处。”
之敏忽然明白,谢燕平和楚熹成婚是无可避免的事,既一定要成婚……
“我懂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话音未落,之敏转身跑开。
谢燕平的神色这才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独坐在亭中,望着远处的烛火出神,忽见楚熹从一条曲径里蹦出来,一路蹦,一路跳,心情极好的模样,看到他了,猛地停下,扬起笑脸,用力挥挥手。
而后,笑着奔向他。
“你在这干嘛呢?”
“醒醒酒。”
“怎么了?我瞧你不太高兴。”
谢燕平摇摇头,也想对她笑,却生平第一次觉得笑是一件很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