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不可负我
江陵地处江汉平原的腹心之地,俯控着大江中游最为繁荣精华的所在,乃是历史悠久的江汉重镇。
但是随着江汉之间的云梦大泽逐年收缩,大片的湿地沼泽逐渐的转变成为平野陆地,江陵的战略重要性也在逐渐的降低。
近年来江陵东面平野越发开阔,若有来犯之敌只要通过竟陵,前路便可谓是一马平川,通过江汉平原直接便可抵达江陵城下。
自然环境的改变也让江陵的城防压力大增,周边境域每有什麽风吹草动的战争苗头,江陵城外便需要遍树木栅以防备来犯之敌直寇城下。
即便如此,由于历史悠久的沿袭,如今的江陵仍然是南朝荆州的军政中心。随着下游形势越发败坏,如今的江陵也承担着整个南梁定乱平叛的中兴重任。
湘东王萧绎虽然身有残疾,但是尊贵的出身并没有影响其人前程。再加上才情富丽丶多才多艺,因此时誉颇着,也甚得梁帝看重,屡屡坐镇大邑。单单坐镇江陵,前后便有数年之久,整个江汉之间多有其人门生故吏,影响力可谓是非常的深厚。
前往沔北的使者在归城之后第一时间便被引入王府之中,湘东王正同几名新近来投的士人座谈时事,听到侍员禀告此事后,便也连忙停止了闲谈,转去外堂召见一众使者们。
当一行使员走上堂来,湘东王那一只独眼当即便望向王僧辩,见其全须全尾的没有什麽损伤,湘东王便笑语道:「羌虏虽然言辞狂傲,但终究势力薄弱,我不欲与之作什麽意气争斗,他自然也不敢贸然害我大将!」
王僧辩听到此言,心中不免暗生幽怨,但也不敢流露出来,只能趋行入前作拜道:「幸在大王垂恩庇护,末将才得使成归来。沔北李大将军亦非不明事理之类,肯于听从辩解,不再纠结前事,凭书致意,请大王垂阅。」
说话间,他便将李泰的亲笔书信两手呈交上去。
对于湘东王的敏感多疑,王僧辩也领教多年,闻言后便连忙垂首作答道:「此去沔北所观虏贼甲杖颇盛,归来暗忖来年若欲收复汉东该要作何进计。」
「此天人也,岂是羌虏能有之风采!」
湘东王皱着眉头,听的非常认真。他对王僧辩颇多猜忌,并不是轻视对方,反而是非常的重视。
听到这一回答后,湘东王脸色才稍稍一缓,旋即便又说道:「虏贼贪我门下才流,大不能得丶小亦不舍。当下既欲修好,倒也不妨应之。领军门下数息,以你所见,遣谁合宜?」
「门下长息早已成人,衣食教养皆出于大王,自当将一身才力毕献大王,岂能进用他徒!而诸少徒年齿皆幼,智力未足,仍然有欠教养,不识大义是非,同样不宜使之。」
湘东王听到这话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又将这画像欣赏一番,继而才又感叹道:「一时之间薄名鹊起,或还可谓幸徒偶然。但这李伯山时誉所传本非一时,只不过近年来转事东南,事迹才为此间时流所闻。其人才性如何倒不可疑,只是没想到仪容风采竟也大有可观,天之所锺,当真是锋芒毕露,只不过盛气忤我,恐不能寿啊!」
等到听完这些内容,早已经是夜深时分,湘东王却仍没有什麽睡意,一番权衡思索之后,便也不顾夜色已深,又着员去将王僧辩召来府中相见。
湘东王见状后不免更加恼怒,挥拳捶案道:「此徒不过案前走奴,素无盛名于外,羌虏更难知之!若无负我之言行,何以能为虏所重,不独无作问罪,更欲召其子息事之?你等休要为之遮掩,且将此行经历细务尽数道来,敢有隐瞒决不轻饶!」
王僧辩立身堂下,偷眼观察着湘东王,眼见这一番神情的变化,心内顿时一沉,正当思忖该不该发声自辩解释几句,只听堂上砰的一声,湘东王已经将这一封书信拍在了案上。
「羌贼果真胆壮气盛,我之前不欲与之交战,非是惧之,只为且先安内,但却没想到更益贼之骄气,作此诸多狂言!」
他自己虽然对王僧辩诸多敲打警诫,但却又担心别人对王僧辩示好招揽,所以才会对此事如此敏感警惕。
因此其府上供养的画工自然也都是技艺不凡,此番派往沔北的更是画艺精绝且特别擅长人物画像的张僧繇的亲传弟子,故而这画像也是惟妙惟肖丶颇得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