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赞同,却不能说出去。他不怕,却担心弟子们被牵累。
他可以靠着为孩子们启蒙谋生,弟子们还年轻,不能把大好年华都荒废了不是。
是人,就得学会妥协,否则迟早会走投无路。
蒋庆之微笑道:「王先生可知晓沼气池为天下农人增收多少?王先生可知沼气池可为大明减少多少流民?」
王庭相认真的道:「沼气池刚出时,老夫还质疑过此物,说是哗众取宠。后来得知果真如此,老夫当时就对弟子们说,长威伯此举造福天下万民,造福于大明,功德无量,可此后呢?」
「王先生是担心墨家昙花一现吗?」蒋庆之莞尔,「正好,年底之前墨家将推出一个东西。想来不会令王先生失望。」
王庭相心中微动,「不知老夫可能知晓?」
蒋庆之微微摇头,「此事尚需保密,不是不信任王先生,而是……儒家无处不在,若是提早泄露此事……」
王庭相越发心痒难耐了,「老夫发誓,若是泄露此事,必将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对于这等老先生来说,名声比性命还重要。
蒋庆之笑了笑,「如此,跟我来。」
胡宗宪有些惊讶,「那东西伯爷视为无上珍宝,怎地愿意让此人去接触?」
夏言意味深长的道:「老夫不知,不过老夫却有个疑惑。王庭相乃是名儒,士林中享有清誉。若是他靠拢墨家……」
徐渭阴恻恻的道:「就如同你老胡突然转投儒家一般,伯爷能吐血三升。」
卧槽!
胡宗宪一怔,「士大夫们怕是会恼羞成怒,羞愤欲狂!」
他看着徐渭,「为何不是你背叛伯爷,转投儒家?」
徐渭淡淡的道:「就儒家那些杂毛,也配我去转投?这个天下能让徐某效力的不过伯爷罢了。」
徐渭觉得唯有蒋庆之能容忍自己狂放不羁的性子,换个东主,多半会和自己翻脸。
而且那些东主蠢的令他忍无可忍,忍无可忍就会出言讥讽。
和那些愚蠢的人相比,蒋庆之的身上总是有让徐渭惊讶,甚至是自叹不如的地方,每每令他暗自钦佩。
转投儒家……呵呵!
小院落,蒋庆之拿起燧发枪。
装弹,瞄准。
嘭!
只身跟着蒋庆之来到小院落的王庭相被吓了一跳。
硝烟散去,蒋庆之招手,「王先生请。」
王庭相跟着蒋庆之走到了甲衣靶子之前,蒋庆之指着靶子胸口处的孔洞,一言不发。
王庭相伸出触摸了一下孔洞,还能感受到温热,甚至有些烫手。
他不敢置信的伸出手指头去捅那个孔洞,被边缘的锋锐处割伤了手指头也茫然不知。
王庭相抬头,「这是……」
「我墨家给诸位君子准备的新年礼物。」蒋庆之矜持的道。
王庭相回头看看方才站立的位置,「八十步?可有八十步?」
膛线燧发枪加上米涅弹,精度不可同日而语。多番测试后,蒋庆之的枪法提升飞快,距离也相应拉开了。
「九十步!」
九十步,一百多米!
王庭相不是那等腐儒,他颤声道:「九十步,九十步开外我大明将士便能以此破甲,无坚不摧。如此,不等短兵相接,敌军已然死伤惨重。这……这是……这是无上利器!绝世锋锐!」
「昨日老夫还耳闻那些人聚会时商议,年底之前长威伯定然拿不出利国利民的东西,到时如何羞辱长威伯。羞辱?这是自取其辱!」
王庭相一把抢过燧发枪,「老夫可能一试?」
「好说!」
晚些,嘭的一声。
「没打准。」
「再来!」
「嘭!」
「中了,中了!」
「中了小腿。」
「甲衣洞穿,老夫老矣,提不动刀,杀不了人,却能手持此物杀敌。我大明多少人口?若人人手持一支,天下何人能敌?」
王庭相深深一礼,「老夫,心服口服。」
「我这里正好有一事为难,王先生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长威伯请说,但凡能做到的,老夫义不容辞!」
……
晚些,王庭相走出小院落,带着弟子们告辞。
走出伯府,钱正没问王庭相去了哪里,而是提及了自己的文章。
「文章事休提,老夫此后怕是没工夫为你等解惑了。」
「先生这是……要远行?」
「不远,就在城外。」
「是为人西席,还是入幕?」这些年多少人家想请王庭相为自家西席,或是为幕僚,报酬丰厚的令人心颤,但老先生一概嗤之以鼻,哪怕过的清贫也不改初衷。
钱正也为自家先生高兴,毕竟人也得吃五谷杂粮不是。
「西席,不过教导的却是一帮子没怎麽读过书的孩子。」
「先生说的是哪家?」
「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