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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子们便呈两极分化,熟读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的,一眼看破。

而不甚熟悉的,则在心里纷纷大骂陆久安出的题目实在阴险狡诈。

幸好他不是学政大人,实在是这一题太偏了,不仅是个截答题,还是个书章外题,一般学政选题大多也就选自一本书算了,偏陆县令他截了两本隔了十万八千里毫无关联的书搭在一起。

于庶人,原句是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出自《礼记·大学》。

逝者,原句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出自论语《子罕》。

前一句讲的是上自天子,下至百姓,一切皆以修身为本。

后一句则是孔子带弟子前往泗水观洪,见滚滚黄河奔流不止,有感而发。

好嘛,这下不仅搭得远,还搭得滑。

倒不是说这题目难,而是太简单,正因为简单,可以破的范围就太广了。

两句经义搭在一起,你既可以用万物变化其心不移来破,“圣人成其道,正己待无常乎。”

也可以用时光短暂,当利用有限的时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来破,“圣人时短身微,得其道长其身也。”

还可以引用朱子的《四书章句集注》进学不已,流水不腐来破,“盖工学者,累土积末而不缀。”

总之破题千千万万,端看高低。

学子们想到此,都不约而同抬头看向陆久安,看他会如何破。

陆久安他......

没有破!

他是来讲学的,是要讲书中大义,不是来教他们如何破题承题写八股文的。

于是陆久安从逝者入手,先感慨生命和死亡。

“混沌始开,化蜉蝣,生草木,衍血肉......”陆久安此论把圣人之义和未来的生物论有机结合在一起,再参考清朝龚自珍先生的己亥杂诗来阐述:“人死身灭,落红成泥,化山水清风,而色无,而形空,乃寄太虚也。”

人走出时间之后,就变成了宇宙中最微小的粒子,山间的风是他,天上的云是他,摇曳的大树是他,飞舞的蝴蝶也是他,虽然离开了,却满是人间。

学子们很少听得这样的立意言论,诸子百家讲生死,都是以生死议道,哪像陆久安一样,直接讲生命本身,因此皆被挑动起了兴致。

陆久安再接再厉,又引用苏大学士的词:“苏子曰: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

陆久安思绪放飞,从生命,讲到死亡,又从死亡讲到万物,接而讲到宇宙,“往古来今谓之宙,天地上下谓之宇......”

学子们跟着他的思路走,意识越放越大,身体越变越小,仿若真的成了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土。

不,比尘土还小!

渺渺置身于浩浩虚空间,随着孔子看到的滔滔河水,见证了沧海桑田,物换星移。

“此为逝者如厮不舍昼夜。”

陆久安用教鞭在黑板上一拍,这细微的声音犹如炸雷,学子们的意识又从无穷的虚空中,回到了狭小的教室里,他们惊喘一声,茫然四顾,都在邻座的同窗眼睛里看到了震撼。

“不舍昼夜。”陆久安讲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故资昏不逮,材庸不逮,顺其心去其虑,旦旦而力之,久而不怠焉,成也。”

陆久安绕了一大圈,越讲越远,越讲越偏,正当学子以为他要一去不复还时,结果他又圆了回来。

与自然宇宙相比,人类太渺小人生太短暂了,因此不用太在乎华而不实之事,探索你心中那方真正的净土,无论大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还是小到制衣裁布。

都放心地,大胆地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