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珏和谢娘子目光碰了一碰。
孟彰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它们总在告诉人还有余量。
时间说还有下一刻,空间说还有很余裕……
孟珏和谢娘子也都没有催促他,耐心地等待着。
“……在这些错觉里,人就容易错判。”孟彰说,“错判时局,错判形势,错判他人,更错判自己。”
“然后,在这些错判中,一步步走上绝路。”
谢娘子隐了叹息轻声呼唤:“阿彰……”
孟彰凝神看她:“可阿母,儿怕的甚至不是那绝路,而是迷途。”
“儿怕自己会在那迷途上迷失,以至最后变成一个连儿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厌恶憎恨的人。”
谢娘子的双臂几乎都要将孟彰给圈起来了。
孟珏不似谢娘子那样担心,或者说,担心都被他给遮掩起来了。
“会怕其实是一件好事。”他说。
孟彰的目光动了动,转过去看他。
“天道茫茫,人道渺渺,鬼道冥冥……”孟珏说,“你看,道是无尽的。而我们却是细小又孱弱。”
“偏就是这样渺小无力的我们,要去追逐那磅礴浩淼的道,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畏惧?”
“不独独是阿彰你,”孟珏很认真,也很坦诚,“就是我和你阿娘,也不敢说一点惧怕都没有。”
知道得越多的人,就越是心存畏惧。
可下一瞬,孟珏却是笑了起来。
“但怕又能怎么样呢?”他说,“怕,难道就甘愿停下来吗?!怕,难道就甘心束手就擒、闭眼等待着终结的到来吗?!”
孟彰面上的情绪一点点收敛。
人心有七情,人念更是繁杂。惊惧、担忧、害怕、畏怯、憎恨……都是发自人心的人念,它们可以被斩断,也可以被忽视,却不应该被彻底否定。
真正的无畏者,从不是宣告自己不生畏怯、未有忧虑惊惧,而是去承认,去接纳,然后去战胜它。
孟珏和谢娘子含笑等待着。
他们相信孟彰能够做到。
“阿彰你也是做不到的。”孟珏说,“你也会向前走,那就走吧,别要停下,也别要抛弃那畏惧、那害怕。”
“走到迷途上也别怕,”谢娘子接过话,“你在你的身上、心上,更在你的道里。就算短暂的迷失了,你也总是能找回你的。”
孟彰早已经成年,不再是会被成年人的宽慰骗到的孩童了,可当他听到孟珏和谢娘子的话,心里仍旧不免生出许多踏实来。
“可以吗?”他问。
“当然可以。”孟珏和谢娘子同时笑着回答他。
“如果失败了呢?”孟彰又问。
“那就再找回来。”他们也还是这样平常地回答他。
孟彰隐隐明白了些什么,他沉默许久,却还是问道:“如果还是失败呢?”
“当然还是要再开始啊。”孟珏和谢娘子即便猜到了,也仍旧如此回答他,那样地理所当然,就像不需要任何理由。
孟彰低头沉默良久,问:“为什么呢?”
为什么能这样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