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当然?为什么能这样坚持?
以血脉联系起来的因缘会随着肉身的衰败腐朽而了断,以温情维系的因缘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的淡忘而疏远淡化,世间没有那么多东西永恒不朽。
就算他们之间曾经有过非常、非常深厚的因缘也一样。
为什么他们就能一遍遍地尝试伸手呢?一直不放弃呢?
孟珏和谢娘子对视一眼,齐齐笑开。
“要说是为了你或者其他别的什么,想来你也不会相信,”谢娘子说,“你一直看得很透。”
甚至可以说是看得太透了。
“所以我们直说的话,你应该也能理解。”孟珏接过话头,“没错,我们是为了我们自己。”
“为了……你们自己?”孟彰若有所思。
孟珏回答他:“当然。叫你们几个一直在劫数里沉沦,可真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你们几个,一直在劫数里沉沦……
孟珏似乎不知道他自己的话里到底透露了多大的信息量。
又或者,他根本就是不在意。
谢娘子也道:“所以阿彰你看,我们都还没有问过你们几个的意思,就要来渡你们,这如何又不是我们自己的一厢情愿呢?如何又能说不是为了我们自己呢?”
孟彰不知道该怎么说,少顷,他才能问出声来:“阿母的意思是……我们中曾有人自愿放弃过?”
谢娘子则又是笑:“当然有。”
有的啊,为着自己所愿、所爱的人,在超脱路上顿足不前,甚至是折身回返,怎么没有过?
但这些事就不必她来跟孟彰说了。尤其是现在。
等后头他们修为足够了,自然就会将这些过往从岁月中捡拾起来。
孟彰脸色一时很有些古怪:“孩儿也是吗?”
谢娘子给了孟彰一个眼神。
孟彰想说不至于,但他后来自个儿想了想,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既然他现在站在这里,就代表着他过去确实是失败了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失败,结果总是一样的,说什么都是一样。不过……
“阿母,”孟彰问,“……可会有牵扯?”
他问得甚是含混,但这完全不妨碍孟珏和谢娘子理解。
“现在你这是怕了?”谢娘子笑着睨了他一眼。
孟彰只冲她笑得乖巧。
谢娘子摇摇头,甚为无奈。
“若说人事,”她说,“你倒不需要那般担心,那些因果了断得很干净,牵扯不到现如今的你身上。”
人事不牵扯……
孟彰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所以就是会有别的事情牵扯到他?
孟珏摇摇头,拦住了孟彰,也拦住了谢娘子。
“只这些便足够了。”孟珏这样说,他低头盯着孟彰的眼看了半饷,满意看见那眼底中即便曾有过飘摇仍旧一直在燃烧着的火光,“左右你也不是真的会因为害怕就在这个位置却步。”
“你也在找自己,做自己,最后成就自己。”孟珏笑,“这就很好。”
“阿父、阿母,”孟彰低低问,“你们不拦我?”
孟珏失笑:“拦你做什么?”
谢娘子也在旁边笑,她手往上,虚虚抚着孟彰的头:“别担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实在不行……”她说,“也不过是你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而已。”
换个地方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