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述话刚说完,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快步走向了地窖。
他皱着眉头,步子迈得又大又快,一旁的工作人员不明所以,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情,疑惑地看着他。
“闻老师,怎么了?”有个工作人员问。
闻述充耳不闻,地窖的位置有点低,他单膝跪在地上,任由泥水弄脏他的裤子,他也毫无所觉。
紧接着他抓住地窖的顶盖把手,稍微用了点力,将盖子掀了起来。
戚嘉澍有些无措地抬起头,对上的就是闻述担忧的脸,那张熟悉的脸逆着光,就这么安静又温和地看过来。
光线照入眼中,戚嘉澍慢半拍地眯了下眼,轻声说:“闻述,我好像……有一点怕黑。”
他脸色苍白,声音很轻,表情看起有点茫然,可是尾调里分明有一丝颤栗,又似乎带着点说不出的委屈。
戚嘉澍很少表现出这样弱势的一面,闻述心里一刺,酸涩的感觉在心底泛滥开来,一直翻涌到喉间与鼻腔,莫名有种想要落下泪来的冲动。
他向着戚嘉澍伸出手,温声说:“别怕,我就在这里。”
戚嘉澍呼吸一窒,竟忽然有些恍惚。
就在这一瞬间,他有种做梦般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仰头看着地窖的门,期待着能有人发现他,把他带出去。
闻述耐心地维持着伸手的动作,“小七?”
戚嘉澍如梦初醒,眼睫微颤了下,迟钝地把手递过去。
闻述的掌心温暖而干燥,他力气很大,几乎不用戚嘉澍怎么使劲,就被他带了上去。
戚嘉澍还没站稳,就被拥住了,闻述不顾在场那么多人的视线,紧紧拥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子:“不怕了。”
心脏快速地跳动起来,戚嘉澍喉中一哽,用力地回抱住了他。
他头埋在闻述颈间,鼻腔里充斥着专属于闻述的,清淡好闻的味道。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拥抱过一个人了,想把对方嵌进身体,直到胸腔也被填满。
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止了,看着相拥的两人,神色各异。人造雪无声地飘洒着,落到他们头上身上,很快就白茫茫一片。
米米哭得鼻子都红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一幕特别的感人。
“你怎么了?”白洋奇怪地看着她,从包里翻出纸巾,小心地递过去。
米米抽了两张纸,胡乱地擦了下眼泪,“你觉不觉得,这一幕好感人啊。”
她一直嗑述哥和戚嘉澍的cp,cp粉们写了很多同人文,其中就有一篇与这一幕完美契合。
在那篇同人文里,闻述和戚嘉澍彼此深爱,但因为一些误会而分开了。多年以后他们意外重逢,发现还是深爱着对方,也是在一个下雪天,两人在雪地里相拥,跟现在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
爱人重逢,遗憾被弥补,是这世间再美好不过的事了。
她当时被感动得稀里哗啦,一边看一边抹眼泪,谁知道今天会看了个现场版。
那位写手太太简直是神!回去就把她供起来!
“小七是不是有幽闭恐惧症啊?”白洋没get到她所说的感人,毕竟他是个不解风情的铁直男,他只是担心自家艺人。
小七刚上来的时候,脸色和嘴唇都白了,呼吸也不太稳,他知道有些人有幽闭恐惧症,在密闭的空间里会无法控制地害怕,会出现头晕、呼吸困难甚至是惊厥反应,就像有些人恐高一样。
但他跟着小七那么久了,无论是坐电梯还是坐飞机,小七都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如果小七真的是幽闭恐惧症,那不应该这个时候才表现出来。
白洋皱眉沉思,突然灵光一闪,小七这个会不会是类似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看过的一本书里说,人在成长的过程中,若是受到某些巨大的刺激或创伤,就会产生PTSD。在遇到类似的遭遇时,就可能诱发应激反应,跟小七刚才的反应看起来很像。
小七害怕地窖?可是为什么呢?
在他迷惑不解的时候,相拥的两人已经分开了,他们的表情都很平静,也丝毫不在意周围审视的目光,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柴丰平走了过去,从刚才闻述走去开地窖的时候起,他就感觉两人的关系不太一般了。
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导演,即便别人演得再逼真,他也能很轻易地分辨出来。但两人相视的眼神,那种只看得见彼此亲昵与信任,不是演出来的。
他有点担心,演员入戏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这种情感类题材,甚至现在圈里就有几对这样因戏生情、从而结成连理的夫妻。
柴丰平其实是有点不太希望自己的演员真的产生感情的,这样固然会对感情戏有一定的助益,但其实是把双刃剑。演员间毕竟是同事关系,就像不提倡办公室恋情一样,可能会在相处时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情绪波动,反而影响了拍戏的效果与进度。
更何况他们同为男演员,如果因为这部戏而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感情,那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柴丰平压下纷扰的思绪,难得地叫了戚嘉澍的名字:“小戚,你是有幽闭恐惧症吗?”
戚嘉澍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导演,浪费了大家的时间。”
“跟你没关系。”柴丰平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怪我事先没有跟你沟通好,这样吧,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们再试试,实在不行再想办法。”
“用替身。”闻述面无表情地说,他不想戚嘉澍再试。
地窖这一段的戏份并不复杂,没有一定需要露脸的地方,用替身完全能解决。
戚嘉澍看了他一眼,又转向导演:“不用,给我一点时间,我调整一下就行。”
闻述不赞同地看过来,戚嘉澍不着痕迹地对他眨了下眼睛,“真没事。”
闻述想说什么,看到他坚定的眼神,还是妥协了。
戚嘉澍走到了一边休息,闻述也跟了过来。
“为什么不用替身?”他问。
戚嘉澍摊了下手,“又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问,我真的可以。”
闻述还是不太放心:“不要逞强。”
“当然不会,我是会为难自己的人吗?”戚嘉澍笑起来,“再说你不是还在吗?大不了你再来救我啊。”
他说的是“救”,这个字眼一般都跟不好的事情挂钩,闻述心情复杂,但还是选择尊重他。
十分钟后。
戚嘉澍深吸一口气,再次下了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