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皇上对女儿宠溺非常,苏澄文也不敢拿大坐等皇上拜别,早早立在堂前,一边红着?眼睛揩眼泪,嘴角一边止不住上扬。
一张大圆脸又哭又笑的,看起来又怪异又搞笑,引得南妈妈拿指头?暗暗戳他,“矜持点,你看,观礼的客人们都笑你了。”
“忍不住啊。”苏澄文眼泪汪汪,“一想到我?呕心沥血把女儿养这么大,养得如珠似玉的,一丁点委屈都不舍得让她受,结果却要送到别人家,给别人操持家务,侍奉婆母,照料丈夫……我?的心啊,就跟刀割似的疼。”
一番话?说得南妈妈也伤感不已,“往好里想,咱们姑娘一进宫门就是皇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皇上待她又一心一意?,没什么遗憾的。”
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苏澄文却低低哼哼两声,“别人家的姑爷让姑娘受委屈了,老丈人还能挺直腰板教训几句,咱家的……我?敢吗?”
“那还不是你选的?头?一回见面就叫人‘贤婿’,如今真成贤婿了,你倒开始流眼泪瞎矫情,给谁看呢?”南妈妈瞪他,“快把眼泪收收,真是一天不骂你你就浑身难受!”
苏澄文哼哼唧唧拭干眼泪,可看到女儿盈盈走来时,眼泪又噼里啪啦往下掉了。
“皇、皇上,”他呜咽道,“草民的女儿,就交给皇上了,草民就这一个女儿,打小惯得无法无天的,今后若有不周到之处,还望皇上看在这一年多风风雨雨的情分上,别与她计较。”
李蕴玉笑道:“岳父言重了,朕和?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怎么舍得慢待她?”
“皇上金口?玉言,说不慢待我?的女儿,必定?不会慢待我?的女儿。”苏澄文立刻转悲为喜,笑得满脸挑花开,握着?苏宝珠的手道,“女儿啊,你听到皇上的承诺了吧,为父的心,算是踏实喽!”
一旁观礼的王怀德胡子抖抖,暗暗在肚子里笑骂了声“老狐狸”。
礼乐齐鸣,鞭炮声声,新帝携着?他的皇后,一同登上了龙辇,龙旌、凤帜、曲盖、黄伞……浩浩荡荡的仪仗摆开,向着?大明宫进发了。
王萍兴冲冲跑出去?看热闹,不妨刚拐过影壁,一头?撞进一人怀里,也不知那人穿的什么金盔铁甲,就像撞到一堵墙,撞得她鼻酸脸疼,差点眼泪鼻涕齐飞。
“姑娘!”张昀扶着?她站好,想笑又憋着?的样子,“有没有事,要不要找个郎中看看?”
“看你个头?!”王萍捂着?鼻子,又羞又恼,使劲推那人一把,不等那人反应过来,拎起裙角就跑没了影儿。
张昀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摸摸下巴,笑了。
王萍跑回小花厅,这时观礼的人们全去?了前厅,只有王葭一人独坐窗前,看着?庭院发呆。
“三姐姐,看什么呢?”王萍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前面只有空空荡荡的回廊,没什么特殊的。
王葭回头?笑笑:“刚才?人多,吵得我?头?疼,就坐这里吹吹风,结果看枝头?上的雀儿看呆住了。”
春风拂面,繁茂的绿树飒飒摆动?,丝竹声、鞭炮声杂混着?,吵得雀儿早飞到了别处,枝头?上,一只鸟也没有。
王萍沉默片刻,慢慢拉起王葭的手,“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过了这片风景,兴许前头?还有更好的在等你。”
王葭习惯掩饰自己的心思,刚要说你这丫头?又在说疯话?,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良久,方怅然?若失地?说:“我?真羡慕她啊,大胆、热烈、率真,总能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内心,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她也和?苏宝珠一样,不遮遮掩掩,大胆追求他的话?,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团扇轻盖住脸庞,“阳光太刺眼了。”她笑着?,一滴泪自眼角落下,滴在深青色的襦裙上,旋即隐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