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陈鼎业终章!(求月票)
这个问题问出来,却仿佛带着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沉重感,陈文冕的手掌顿了顿,气机连绵地逸散开来了。
陈文冕也已七重天巅峰之境,心神晃动,气息散开,那在旁边支着的钓竿颤抖了下。
钓竿垂落下的丝线微微晃动,泛起涟漪。
涟漪刹那之间扫过了整个湖泊。
李观一看着眼前的陈文冕,神色温和,按照常理,按照这磅礴的大势压下来的意愿,是该要陈文冕亲自去终结一切的仇恨,但是却又正因为是陈文冕,所以李观一才担心。
陈文冕的性格温润,又有超乎寻常的坚韧。
他适合去做一个教书先生,一个安静看书的书生,一个在读书人说江湖壮阔,说山河壮美的时候,在旁边喝茶的客人,而他提起了长枪,骑着战马,走上了天下。
命运,总是把人们逼迫到了并不愿意走的道路上。
陈鼎业所作所为,断无可赦,但是在前十几年间,终究是作为陈文冕的父亲,陈文冕在年少的时候,也一直向往着那个父亲的背影。
那时候的他习武,读书,希望能够真正得到父亲的认可。
而现在乱世汹涌,要他亲手杀死陈鼎业。
对于这样一个性子温和的人来说,是否过于残忍。
李观一看着他,神色不忍。
陈文冕沉默许久,李观一呼出一口气,他不习惯做这样的事情,他自己去拼死,自己走到众人之前的时候,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可是去关照其他人柔软内心的时候,就有些笨拙了。
若是慕容秋水说的话,那便是笨拙的像是一只玩弄线团的狸花猫。
李观一觉得不是很自在,挠了挠自己的鬓角,又拈了拈鬓发,道:「陈鼎业将要被讨伐,是以秦而伐陈,常理之上,我应该带着你一同前往那一座小城,去那灭陈的最后一战。」
「但是,他终究曾是你的父亲。」
「这最后一战,你可以不去。」
陈文冕道:「我不能不去。」
李观一道:「是你自己本心要去,还是你所经历的一切,你的道德和理念,还是周围所有人的言语,这一切告诉你,你不能不去?」
陈文冕张了张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观一看着眼前沉默安静下来的陈文冕,站起身来,李观一的手掌按在陈文冕的肩膀上,
道:「自然,你是神武王的儿子,按照世人的常理,你应该勇敢,应该去讨伐仇人。」
「但是,世人常理,世人觉得你该怎麽做。又有如何呢。」
「世人觉得你要做的事情,真的那麽重要吗?」
陈文冕惬住,下意识抬起头。
李观一轻声温和道:
「命运残酷无情,我把选择交给你。」
李观一看着那温润的青年,乱世风云,豪情壮志,但是这壮阔的东西落下来,不可细看,如果细看的话,如此残忍,陈文冕的悲剧,开始于澹台宪明的狠厉计策。
澹台宪明甚至于以自己的女儿为筹码,引导那时候还年轻的陈鼎业,引导出了他内心偏激执着的欲望,不知道是陈鼎业本身的野心,还是说澹台宪明的手段。
亦或者,二者皆有。
导致了李观一和陈文冕过往的悲剧。
而澹台宪明的狠厉,又来自于乱世的杀伐。
李观一已逐渐能够和自己和解。
而陈文冕所背负的东西,其实是要比起李观一更为沉重的他最敬重的外公亲自引导了自己前半生的父亲放纵欲望和野心,然后创造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在陈文冕前面的十几年太子生涯当中,他的父亲对他冷淡,他的娘亲不忍触碰他。
而对他最好的澹台宪明,亲自将他真正教导成为温润君子的,那个如老师一般,也是最可靠长辈的外公。
则是亲手设计和引导了他一生悲剧的那个人。
亲生父亲那时候更是作为叛贼被流放。
在他拥有亲生父亲的时候,正是他过去珍惜一切崩塌的刹那。
他失去了之前十几年的一切,失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失去了以为的父亲和珍视的外公,告别一切,提起长枪踏上混乱的天下。
而现在,他的亲生父亲驰骋战死于沙场之上,他的母亲自焚于宫墙之下,他的外公,那个罪魁祸首为了自己的计策而自裁。
他此生行来。
执着之人,只剩下了陈鼎业。
一个仇人,一个曾经的父亲。
若要经历了这样的命运,仍旧还是一个温和之人的陈文冕,最后亲自持剑,斩断人生最后的联系,李观一觉得很不忍心,但是,这样巨大的决定,他没有资格去代替陈文冕做出。
他只是看着这好友,战将,道:
「世上总是教导人勇敢。」
「但是,偶尔胆怯懦弱,也不是什麽错误的事情。」
「不要被世人的眼光拘束住,也不要,被神武王的威名约束了自己,人生旷野,任你所行,最后这一战,你不去,也无妨。」
李观一拍了拍陈文冕的肩膀,起身离去了。
陈文冕安静坐在这里,他似乎是没有察觉到李观一的离去,萧无量在外,见李观一独自出来,
起身,有些担忧看向那寒湖所在的地方,道:「..——-将军他。」」
李观一道:「就让他自己想一想吧。」
「这样大的决断,只有他自己该下。」
萧无量沉默许久,点了点头。
李观一离去,陈文冕独自坐在这里坐了一日一夜。
枯坐,呆坐,胡思乱想。
他想到了年少的那些事情,和陈鼎业的相处,澹台宪明的教导,娘亲触碰之后,又会回去不断洗手,去把双手都揉搓泛红,几乎要把皮肤都揉破了。
决断吗.·
陈文冕呼出一口气。
他伸出手,手掌轻轻拂过插在旁边的苍狼刃,手指指腹从冰冷的钢铁上掠过,带着特殊的触感,锋利的刃口上倒影着他的眼晴,陈文冕低声自语,道:
「世事如此,其实并没有多少的选择—」
澹台宪明引导,陈鼎业执行。
他前十几年的命运,终究如被丝线束缚。
可是即便已经走出来了,终究还是要被其他各种东西影响到。
在乱世之中,所谓苦衷,所谓一时之选,事后悔过的事情,太多了,若是事事都探明,那便会事事皆不明,这人生命运,亦如千千结。
陈文冕的手指次第握合,握住了苍狼刃。
神兵鸣啸,一股股肃杀之气震荡周围,陈文冕的鬓发扬起,握紧了神兵,缓缓把这插入地面的兵器拔出,劲气四散,流转如狂风,陈文冕的目光沉静如铁。
对错恩怨,几分对错,几分痛恨,几分真情。
他究竟对陈鼎业是全部的愤恨,杀机,还是掺杂着年少十几年的渴望,孺慕。
陈鼎业对他又如何?
外公澹台宪明,究竟是将他当做彻底的无情的棋子。
还是当做了自己的投影,一个足以留在青史的棋手,毒士,却将自己的棋子,真正地养成了一个文武双全的温润君子。
陈鼎业,澹台宪明,母亲,父亲,还有其他的无数人,对待他,是愧疚,是恨意,是当做棋子的无情,还是即便当做棋子,却竭尽全力,将他教导成自己渴望模样的看重。
爱恨情仇。
早已经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楚。
这人间之事,本就不是能分得清楚的。
既如此一不如一招,斩断!
刃口拔出地面,震颤着发出钢铁般的鸣啸。
苍狼的低吟震动四方,陈文冕拔出苍狼刃,馀波扫过寒湖,冰冻的湖面刹那之间出现了无数的裂痕,旋即在一阵阵巨响声中,朝着下面沉下去,水波溅射而出,进发如云霞。
陈文冕手掌拂过神兵的刃口,低声道:
「这一脉二十多年的荒唐。」
「大陈最后的命数,该由我来亲自斩断。」
「这阴谋,这诡诈,这豪情,这壮意,这蝇营狗苟,这豪情万丈——
「除去我,还有谁有资格。」
「除去我,还有谁,该去结束这一切。」
陈文冕眸子垂下,轻声道:「或许可以选择软弱,但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什麽好事,不能够麻烦其他人了。」
在秦王李观一亲自率兵出阵,前往讨伐陈鼎业的时候,那年轻的大将军陈文冕,也已骑着神驹,率领苍狼卫,就在镇北城外站了一夜,月华散去,在他的身上留下白雪般的霜痕。
陈文冕轻声道:
「愿为前锋。」
这就是他的决断了。
他亦是驰骋于乱世的豪雄。
天下第二神将,当代无双的秦王,亲自率军去攻打一座只剩下一万人在守城的小城,而这一座城池,已经提前被麒麟军中难得帅才樊庆率十万军围困许久,士气低迷。
胜负之数,其实不需要有什麽思考了。
李观一骑乘神驹,肩膀上麒麟趴窝,在那万军之前。
守城的士兵,本来士气就已经极为低迷,当看到了天下第二的秦王,看到了天下第九越千峰,
看到了西南王段擎宇,看到了前太子陈文冕一起出现。
天下名将的旌旗如同云雾翻卷,锁住了这城池。
锁住了大陈的国运。
这些名将,对于一个国家的覆灭,给出了兵家战将们自己的尊重和敬意。
李观一提起手中的兵器,指着前方,气息涌动,冲天而起,他的声音在一身大宗师气机的催动之下,传遍四方,道:「诸位,天下乱战,陈国国祚,当亡于今日。」
「孤当为锋矢。」
「风!」
城池四方大军整齐划一踏前半步,他们穿着不同的铠甲,他们来自于天下不同的地方,他们甚至于是不同的族裔,却在此刻举起了兵器,他们如此的骄傲,如此的虔诚狂热。
他们整齐划一,放声高呼:
「风!」
「大风。」
勇烈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西方城门之处,西意城的凤凰冲天而起,在一股金色的军魂光焰之中,缓缓盘旋,爆发出了一阵阵长久的鸣啸,西意城李昭文,所率军团为西意玄甲。
北方城门之处,天下前八神将之第九位越千峰身上,赤龙缓缓盘旋,发出低沉的龙吟之声,背后所率为天下顶尖兵团,岳家重骑,背军。
南方城门之处,陈文冕握着手中苍狼刃。
苍狼的咆哮声音冲天而起。
李观一握着兵器,左侧后面是樊庆,右侧却还有夜不疑,周柳营这两位,他们出阵,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亲族,四方大军的军魂煞气冲天,将天空都凿穿。
李观一手中战戟在手中一转,指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