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尔西踢赢曼联的当晚就进行了足总杯下一轮抽签。这本来应该在现场举行的,但因为曼联在申诉主裁奥利弗判罚不公,所以那一会儿大概是鸡飞狗跳地耽误了,就延迟到了晚上,还在天空体育的晚间足球频道里挤出了一小段时间做直播。
沙德原本这时候该回家了。
他和库尔图瓦不算在同居。他确实经常会在对方家里过夜,对方只在这个月他过生日的时候留宿过一次。因为有三只狗狗在家里需要人陪伴,所以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待在库尔图瓦家里,早上一起去俱乐部。
两个人家确实顺路,队友们知道他们经常一起玩,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库尔图瓦家里是散落着沙德的一些东西,沙德的房子里则是多了很多对方买的装饰品。但他们对彼此生活的改变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不会深入生活用品,不会深入衣柜,不会深入冰箱,处于一种“朋友来玩,只是次数多一点”的状态。
沙德今天要早点回家,是因为需要和爸爸妈妈打视频电话。莫斯科的时间比伦敦早二小时,太迟的话爸爸妈妈就要睡了。他不能待在库尔图瓦家里干这件事的原因是他还没告诉他们自己的“恋情”——倒不是因为害怕爸妈开着车连夜跑来把库尔图瓦给剁了,而是他有点搞不懂这到底算不算他从小了解到的那种恋爱。
沙德对爱情关系的认知特别模糊,除了结婚的人关系是很确定的以外,他能认识到的其实也只有标准的异性恋关系。而异性恋谈恋爱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下牵着手、去哪里都要坐在一起、吃饭时会说悄悄话和互相喂东西,把自己谈恋爱了这件事打电话告诉每一个重要的人,在ins上发亲嘴照片……反正这好像才是“谈恋爱”。而他呢,虽然名义上是在谈恋爱,可是沙德内心深处依然觉得他只是在谈朋友。
他想要的是好朋友,他拥有的是好朋友,“恋爱”既是他得到友谊的条件,又是他收获的某种附赠品。
友情和恋情暧昧模糊的地带让他没有办法讲清楚,爱对他来说是爱,恋爱关系对他来说是一种社会宣布,没有进行社会宣布的一对相爱的人算不算在谈恋爱?他搞不清楚,于是也谨慎地不打算向父母讲,因为库尔图瓦也没有这么做。
沙德并没有向库尔图瓦隐瞒要回家是因为需要和父母说话,而对方也表示理解接受。这本该是沙德难得显得特别沉稳和“懂事”的案例,谁谈恋爱喜欢见父母呢?反正库尔图瓦以前一直超讨厌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并不开心。
很多时候他可以愉悦地告诉自己沙德超爱他的,有的时候又完全不行,现在就是完全不行的时刻。
“非要今晚聊吗?”回来时候还是沙德挂他背上,这会儿就反过来了,他从后面圈住沙德的腰,用那种吹枕头风的黏糊语气同他说:“最起码先看完抽签吧,还不知道下一轮踢谁呢。而且叫车也需要时间……”
沙德其实归心似箭想和爸爸妈妈说话,但看抽签确实很快,毕竟总共就剩四支球队了,抽两下就能知道结果的事
(),他就被拉在恋人腿上坐着⒕[()]⒕『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又回到了沙发上。
“好吧!”他强调:“看完,看完就走。”
他一心要回家,偏偏英足总今天还慢吞吞,大概是八百年没整过足总杯抽签、还要电视直播,他们好像玩得很开心似的,整了相当漂亮的演播厅,还有些慢吞吞的采访、展示小球、检查抽签嘉宾的环节。
沙德急得坐立难安,都快抖起腿来了,库尔图瓦的手却滚烫地按在他的肚子上一下也不愿意挪开。沙德没有察觉到此刻古怪的僵持,终于抽第一个球了!是阿森纳。阿森纳会踢谁?第二个第二个——哦,是曼城。
好的,那剩下的对决就已经立刻自动产生了,他们的足总杯半决赛对手是托特纳姆热刺。
对于踢谁其实根本无所谓的沙德单纯是为“终于结束啦”松了口气,说着蒂博晚安就要起身走。可库尔图瓦还牢牢搂着他呢,他一站,反而猝不及防失去了平衡,乱七八糟地向后栽倒在沙发里。
沙德本能地不想砸到库尔图瓦,往后偏躲,却害得自己的鼻尖一下子用力蹭到沙发套。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种布料摸起来手感很好,鼻子蹭过去却这么疼,这完全是生理性的剧痛,他哎呦了一声,都顾不得天旋地转自己是个什么姿势扭在沙发里,只顾着捂住脸疼得直吸气,眼泪已经不受控地冒了出来。
库尔图瓦也吓了一跳,本能地举起双手以示清白。但这事当然清白不了,全怪他抓着人不放,就像他小时候轻而易举就能把玩具弄坏一样,长大了他也很容易把别人弄受伤,总是需要注意分寸的,这显然就是他没注意到。
这全是他的错,他眉头蹙了起来,姿态只能放低了,一叠声好哄:“对不起宝宝,没事了,没事了,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事。”
沙德只是倒在沙发里,捂着脸生疼生疼地看着他,眼睛里还蒙着水雾,像是害怕。
“我不是故意的。”库尔图瓦小心翼翼俯身,见沙德没躲,先摸了摸他的头发:“对不起——看一下,真的只是看一下。”
他又去翘着手指头去掀沙德的手,姿态像是两米壮汉小心翼翼地揭开芭比娃娃的头纱。他没掀动,正烦心,谁知道沙德把两只手哗啦一打开,像一只蝴蝶一下子飞开似的,鼻尖眼睛还通红的,人却已经很精神地笑了起来:
“没事啦!”
库尔图瓦愣住,还没反应过来沙德竟然骗他。沙德这会儿是笑到捂嘴巴了,眼睛都弯了,下垂的弧度天真又柔软,还带着一点水光。库尔图瓦本能地就要恼,却又恼不起来,只佯装生气:
“好啊,你竟然骗人——”
他做事要按着沙德挠痒痒,实际上也没真欺负他,随意摸了两下就还是捧着他的脸看看鼻子到底碍事不碍事。还好,没破皮,看起来应该也没有什么软骨头挪位了。
沙德把脸贴到他的手心靠着,认真看着他:
“蒂博,不想我走吗?”
被戳破心事,还是被沙德戳破心事,这是万万不能的。但他不愿意把羞恼流到
() 面上,反而理直气壮地反问:“怎么,又反悔想留着啦?”()
沙德才不像他这样坏,心眼全藏肚子里,沙德也摸摸他的脸,很温柔地同他讲:“如果,蒂博不开心,我不走。没事的话,我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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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不过是一晚上,他还落得清净呢——和沙德的关系已经是他拥有过的最亲密的感情,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竟然也没生厌烦。
库尔图瓦这个人性格很奇怪,他其实不是很外向,不喜欢陌生的社交场合,也不喜欢和陌生人太长时间待在一起——可如果是还算喜欢的的人,他又会像是想要霸占心爱的玩具一样,把对方垄断在手里,一直在一起,随时可以举起来玩。
但问题在于,一旦他和别人一直在一起后,他又会飞速地讨厌他们。
或者被他们讨厌。
然后他又变得有点孤独和无聊,去寻找下一个恋人。
他和沙德却还没出现这种情况,库尔图瓦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还没谈多久吧,他自动忽略了其实他和沙德已经还算不错地相处了快两年的事实。这一会儿他说服了自己,也说服了沙德,他们达成了一致:他没什么不开心的,沙德可以回家。
但等到对方叫的车来了高高兴兴地在门口亲吻他和他告别时,库尔图瓦揽着沙德的腰,忽然感觉有种恨不得破坏全世界的愤怒和不快在他的身体里沸腾,仿佛是在球场上被人射穿球门一样不快,让他恨不得站起来大喊大叫。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可能是要生病了,不然不会身体里好像有岩浆横冲直撞,仿佛他是一座活火山似的。
沙德只感觉到了恋人的心跳有点快。他抬起头看库尔图瓦,满心都是欢喜,并不觉得他是活火山,也并不觉得他滚烫,只觉得他和下午接受采访时一样,是洁白美丽的,是温柔垂着眼睛的,是声音柔软说话慢条斯理的,甚至有种说不出的乖巧。
怎么这么好呀,都不像平时那样是黑黑的蒂博,是雪白雪白的蒂博!
他自己比库尔图瓦小了一整圈,抬头看对方却像是在看什么世界上最可爱的小伙伴,亲亲热热地又吻一次:
“晚安!”
“……晚安。”
库尔图瓦轻轻碰碰他的额头,到底还是松开手,撑在门框上看沙德又依次把狗狗们举起来亲吻告别,然后就像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地刻意踩着颜色不一样的鹅卵石一路跳走了。小狗们都围在门口着急,热乎乎的小脚垫在库尔图瓦的脚背上踩来踩去的,它们话这样多,都没能勾引到沙德回头。
车开走了,库尔图瓦把门关上,感觉这个房子一下子安静空荡到让人烦心,狗狗们呜噜呜噜的纳闷声更叫人生气。
他把小狗们一把头捞起来往狗狗房带,送它们睡觉去:“这会儿叫叫叫,刚刚怎么不叫啊?都在那儿睡觉!笨死了你们,笨笨笨笨笨笨——”
小蝴蝶犬委屈地嗷了一声,比熊不说话在甩小尾巴,博美则是轻轻咬住了他的胳膊。库尔图瓦翻了个白眼,立
() 刻想和沙德抱怨,控诉都是他惯坏了这些小屁孩。刚要张嘴他才反应过来人刚走呢,不由得又泄了气。
好久没和爸爸妈妈视频了,沙德很是迫不及待,趴在床上哇啦哇啦地讲了半个小时都没停。瓦列里娅刚结束一段行程回来,脱了外套就穿着黑色紧身工字背心,靠在画面远端的墙上一边喝水一边无语地看老公趴手机前又要和儿子一起开哭了。
“都是我不好。”米奥德拉格沮丧地说:“都怪我搞不定签证,才不能去看宝宝。”
“没事,爸爸没有去坐大牢已经很好了!”沙德乐观地安慰他们:“户口会慢慢弄好的。”
瓦列里娅笑出声了:“天哪,我们儿子好会讲话。”
米奥德拉格挺崩溃的:“爸爸没有要坐牢,宝宝,只是,只是一点文件,那个年代很混乱,然后弄丢了嘛……爸爸真的不是黑户。”
他对此很是敏感自卑的,总担心是不是一个“南斯拉夫黑户爹”才害得沙德小时候在学校里被人排挤,完全没想过就是他小孩自己的问题。因为来了莫斯科的时候确实是没有身份证明,工作了一点时间就变成家庭男人带孩子了,没有工作,没有缴纳社保,再加上不愿意靠着婚姻入籍*,这才弄得一切都乱七八糟的。
沙德去英国后他已经开始重新工作了,再攒几年拿到永居,就可以摆脱现在这种混乱的状态。
瓦列里娅惊讶:“你是啊老公,你怎么不是呢。”
她刚想说但是我根本不在乎,米奥德拉格却已经泪崩了:“都是我不好!——”
沙德不知所措地和妈妈说:“爸爸会不会把手机哭坏了?”
瓦列里娅:……
哪怕只是隔着屏幕和爸爸妈妈亲亲贴贴,沙德都感觉那么那么幸福。比赛完休假一天,他不用担心起床时间,睡得香甜,直到有人拿冷冰冰的手贴他的脸,他才稀里糊涂地被吓醒。
坐起来一揉眼睛,原来是库尔图瓦来了。沙德给了他钥匙,但这还是对方第一次跑过来。
“蒂博?……”沙德重新放下心来,眼都睁不开人先忍不住笑了,又往床上躺回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早上好。”
说是早上好,可其实他眼睛一闭,就小猪一样美美地又要睡着了。库尔图瓦这次也没硬喊醒他,时间确实还早,不是沙德赖床,是他无所事事太早跑过来,于是也没再闹他,帮他把遮光窗帘拉得更严实点,就轻轻带上卧室门出去了。
沙德的房子平时他自己也弄不乱,只是他偶尔会捡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摆放,库尔图瓦轻车熟路地走到客厅里去开抽屉,不出意外地发现电视柜最下面一层放了稀奇古怪的彩色小石头,藏品显然有增加。他挑了挑眉头,又去看玩偶柜,不出意外也有增加,是一个紫色的微笑脸茄子,逆着毛颜色会变深,于是沙德把它画成了顶着黑眼圈的茄子。
幼稚。他撇撇嘴,又去开旁边柜子的抽屉,发现还有“惊喜”——贺卡,非常多的贺卡,可能是圣诞加过年时候买的,他竟然没发现,已放了
满满一抽屉。贺卡万一写了字,就会有点私人,一般来说偷看不太好,但库尔图瓦十分从容和理直气壮地拿出来查看了。
万一有什么叫卢卡的表哥混在里头呢。
里面并没有,不知道是已经寄出去了还是对方还不值得沙德送。库尔图瓦越看越奇怪,翻到光是送给妈妈就重复了二张,每一张花样也不同,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是把未来好几年的都买好了。更好笑的是,有几个拉开会弹出小蛋糕的款式约莫是让他特别喜欢,他甚至在信封上写了“给儿子”“给女儿”“给孙子”“给孙女”……
老天爷,你才20岁零10天,你就已经把几十年后的贺卡都买了吗?这什么脑回路啊?而且你怎么能保证自己一定会生孩子呢?连个“给老婆”都没有,谁和你一起生小孩呢,难道你要领养吗,笨比。他好笑得不行,继续往后翻,决心偷看一下沙德明年要送他什么样的贺卡,但翻到最后,又变成了送给妈妈、送给爸爸……
重复了。
在沙德关于未来几十年的幼稚又爱意丰沛的“准备”里,显然并没有他。
沙德是小馋猫馋醒的,他闻到了番茄炖牛腩的味道,闭着眼睛都快流口水了,就这么闭着眼睛飘出来,几乎要直接飘到锅里去。但并没有人阻拦他,他迷迷瞪瞪地站在屋子中间,费力地在灿烂的春日金光里睁开眼睛,发现香气塞满了房子,库尔图瓦却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