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画籍,还有好砚纸墨。
这是太师府送来的谢礼。
并非金银珠宝之类身外之物,此物风雅,恰可彰显他清风简正、高朗仁心之意,又能让全医官院的人瞧见太师府对崔岷的看重,比财帛金银更重要。
路过医官们偷偷议论,目光满是羡慕。心腹笑着上前,低声恭维:“恭喜院使,得太师大人看重。”
看重?
崔岷目色平淡望着眼前,眼中划过一丝讽刺。
他这一月,日日苦熬,辗转难眠,白日去戚家为戚玉台施诊,夜里在医官院反复调整药方。戚玉台消瘦,他也白了头发,临到头来,就换来这么一箱不痛不痒之物,几句轻飘飘的感谢。
还要表现得深得荣耀,感恩戴德。
何其悲哀,何其可笑。
然而他入医官院已二十年,平人之身走到此处已是不易,后起之秀纪珣虎视眈眈,当年依仗的颜妃又早已失势,若非太师府站在身后,只怕如今院使之位也坐不安稳。
并无选择。
看了片刻,崔岷正要转身回屋,忽然听得一声:“院使!”
回头一看,陆曈自院外疾步走来。
她走得很快,声音比之寻常略高一些,四周正看太师府酬礼的医官们见状,纷纷抬目朝她看来。
崔岷:“陆医官……”
陆曈走到他面前,一口打断他的话:“崔院使,是否盗用了我的方子?”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寂静。
跟着赶来的林丹青大吃一惊,一时忘了开口。
崔岷眸色微动,望一望她,语气依旧平静:“陆医官何出此言?”
“十几日前,院使令我去书房,询问我春试大方脉考卷最后一问中,所制新方。”
“考卷中药方乃匆匆写下,中有不足,院使问我如何弥补,我便依言告之。”
“而今,”她目光觑过院中正搬至门口的、装满了古籍文墨的木箱,冷冷开口:“戚家公子病退痊愈,太师府呈上谢礼。可这一切,皆由院使偷盗我药方而起。”
“院使清正,贵为医官院之首,怎能做出这等卑劣之事?”
四周一顿,随即议论声顿起。
崔岷去太师府给戚玉台行诊一事,医官院无人不知。
但具体戚玉台病情如何,医案如何,除了崔岷本人,无人知晓。
如今陆曈骤然在此发难,当着众人面质问崔岷,难免惹人好奇。
围观医官中忽然有人说话——
“陆医官好大的脸,院使治好戚公子是院使的本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在这红嘴白牙张口诬陷人,当真以为春试红榜第一就了不起,以为谁都惦记着你那方子!”
陆曈侧目,说话的是曹槐。
曹槐冷哼一声。
自打几月前他将金显荣那摊烂差事甩给陆曈,自己又称病回家后,便在家中做起陆曈被金显荣折磨的美梦。谁知等来等去,一直没等到陆曈倒霉的消息,医官院一切风平浪静,并无大事发生。
心中实在奇怪,待回到医官院,曹槐找来相熟的医官打听陆曈的消息,却得到一个晴天霹雳。
“陆医官?她不是给金侍郎治肾囊痈么?倒是治得挺好的,先前瞧见几次金侍郎的下人给陆医官送药册,毕恭毕敬,比先前对曹兄好多了。”
“陆医官,还真是有两下子!”
曹槐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