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承着好事成双的好意头,肖旻与常阔简单合计罢,觉着择日不如撞日,干脆趁热打铁,将任命常岁宁为行军总教头之令也一并下达。
常岁宁与方大教头比试之事,尚被热议着,眼下听闻此事,上下将士们已不再感到意外,也未有质疑的声音响起,至少明面上没有。
此一日,常岁宁身边热闹极了,全是恭贺的声音。
她也很有新官上任的自觉,加上正值初一,便很是阔绰了一把,给喜儿阿稚阿澈,及阿点元祥,常刃他们,都发了压岁钱。
但发到一半,有士兵进来送炭,于是也给了一份。
彼时常岁宁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士兵离开后,她的帐中开始不停进人,起初是两三个找着由头求见,后来则是成群结队前来恭贺她。
可怜宁远将军兼总教头常岁宁出门在外,随身备下的银钱有限……于是,派头由阔绰逐渐寒酸,碎银改为了铜板。
得了铜板的将士们仍然十分欣喜。
金副将转头便将那枚铜板串起来,挂在了脖子上,美滋滋地藏在盔甲下头。
本命年在身的方大教头见状,觉得拿来辟邪消灾也不错,于是有样学样。
众将士遂纷纷效彷。
于是,「戴开光铜板,沾将星之气,立非凡之功,行耀祖之路」的风气,由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拿到铜板的,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有甚者,委婉询问同袍——大兄弟既然如此宝贝此物,晚间睡觉时打算放在何处啊?
听到的人立刻捂紧了衣袍。
……
晚间,营中设下了宴席,招待那些宦官。
宴席散后,肖旻再三恭贺常岁宁。
看着满脸真诚的肖主帅,听着那反复恭贺之言,常岁宁觉出了关键来:「……」
她委婉而拮据地表示,自己当真一枚都没有了。
当晚,肖旻便令人抬了整整两大箱铜板,哐哐当当地送进了她的营帐中。
肖主帅表示他可以自备。
常娘子只负责开光即可!
肖旻有此举,也是为了底下的人考虑,没办法,他底下的亲兵们今日找到了他,与他表示——东西原本不打紧,他们也不是计较之人,可眼瞅着别的将士都有了,他们脖子上空荡荡的,心里不是滋味,兄弟们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为了麾下亲兵们考虑,肖主帅唯有自掏腰包。
次日,「开了光」的两大箱铜板到手,肖旻分下去之前,自己先偷偷藏了一些。
他打算自己带一枚,剩下的么,待来日带回京中,给家里人都安排上!
甭管有用没用,试问又有谁能拒绝「图个吉利」这四个字呢?
一个人若连吉利都不想图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劲头可言?
总而言之,愿意信奉玄学之说,也是一种积极向上的心态体现。
手握满满一荷包开光铜板的肖主帅很是安心。
直到那为首的钦差太监寻了过来。
肖旻连忙将荷包藏好,正襟而起,向来人拱手。
钦差太监含笑看着他,示意身后的太监去帐外候着。
肖旻会意,也让自己的人去了外面守着。
「肖将军果然未曾辜负圣人厚望,短短时日间,已在军中站稳了脚跟。」钦差太监满眼赞许之色。
「公公谬赞了。」肖旻抬手示意对方落座,边道:「此非肖某之功,皆因常大将军用心提携。」
常阔给予了他足够的体面与尊重,底下的人才不曾轻看他。
钦差太监面上赞许之色更浓了:「咱家观肖将军,很是精通与人相处之道,如此甚好……圣人也很希望看到肖将军能与常大将军交好,齐心之下,才能更好抗敌。」
微微一顿后,才叹息道:「只是……或要委屈肖将军一二了。」
身为主帅,却要处处被副帅压一头,心中难免不满,这都是可以预见的。
「……」肖旻沉默了一下。
所以,对方是将他在常大将军面前的姿态,看作了强颜欢笑,咬牙谄媚,忍辱负重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根本没有在演呢?
见他不语,钦差太监只当他默认了,便给予了一番宽慰劝导。
末了,又低声示意他多加留意常阔父女的动向,必要时,及时密报于圣人。
肖旻:「……肖某明白了。」
这才是这宦官今日来见他的重点。
圣人相疑常大将军,令他假意交好,以便密切监视。
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假意交好」这个提议,很是强人所难。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宦官们便未再久留,于三日后,即动身回京。
而这三日内,军营上下论起累成狗,元祥敢说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皆因他白天跟在常岁宁身后忙前忙后做事,晚上则点灯熬油,偷偷给自家大都督写信。
为何一写便是三夜?
还不是因为需要写的事情太多了?
尤其是除夕夜常家女郎与人切磋时的场面,他花了两夜来写,笔都写断了两根……根本写不完!
写到第三夜时,什么都想写一下的元祥意识到不能再这样放纵下去,否则,这封信怕是没办法赶在正月里送出去……
为了确保大都督能及时看到信,元祥一再压缩简略之后,将二十页信纸塞进了快要被撑破的两张信封里。
末了,不忘将「开过光」的铜板一并让人带上——别人有的,他家大都督也要有!
……
而元祥这边刚让人将信送出去,常岁宁那边,也先后收到了几封来信,皆是从京中送来的。
常岁宁盘腿坐在沙盘后,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来看,见其上字迹,当即觉得有些不妙。
欸,问罪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