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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去年的赋税可有疏漏?”

大夏的赋税制度因田地的好坏分为三等,上等田收成高,因而赋税更高, 次等田次之, 下等田赋税最低。

依这纸卷上写, 百姓不仅所分田地比律法规定少了许多,分到的几乎还全是次等及下等的田地。

户部尚书惶恐跪倒,以额触地,“回禀陛下, 并、并无。”

也就是说,百姓分到手的是产量最次的下等田, 但朝廷却是照常按照上等田收的税。

“呵。”沈昱忽而冷笑一声,语气凉薄,已然带上了凛冽杀意:“都是朕的好臣子啊,你们好得很。”

这可不是他迁怒,罗正业能够强占民田千亩之多,朝堂上绝对有他的帮凶。

且不说当地县令、知府,三年一次官员大考,负责检验当地父母官官绩的吏部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吗?户籍一年一次小统,三年一次大统,当地田地分封数量与人口不符,户部就一点儿没有察觉?

并州可不是苦寒之地,朝堂上不少人都领过钦差一职,外出时也没少路过并州。怎么,一个平民随意几眼都能看出的问题,满朝文武竟无一人上报?

这才不是某个人的胆大包天,是一整条完整的、输送罪恶的包庇链。

沈昱厉声喊道:“高增!”

队伍中有人出列,朝着高台微微躬身,铿锵有力地回道:“臣在。”

高增,酷吏出身,纯臣、孤臣。这意味着他完全不沾染朝堂上千丝万缕的利益交杂,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帝王鹰犬。

沈昱已经很久没用他了,酷吏是治乱世的手段,却无法缔造太平盛世。

酷吏通常都难以善终,沈昱想给高增一条活路,也给高压下的文武百官一条活路。

他难得好心一回,不想换来这样一番结局。

也罢,可见非严刑厉法重典不足平天下,唯有将这些贪婪的恶鬼全都吓破了胆,他们才肯好好披上人皮,当一方父母官。

沈昱道:“令你即刻出京往并州调查此事,凉州兵马随你调遣,朕特许你先斩后奏之权,若有阻拦办案者,杀无赦。”

高增义无反顾:“臣遵旨。”

他弯着腰倒退两步,而后转身出了大殿。

大门合上又打开,那一瞬的声音恍若钟鸣——丧钟之音。

户部尚书手臂一软,竟难以维持叩首的姿势,他狼狈地跪趴在地,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起来。

沈昱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去取户部所存账本来,凡经手之人,朕一个、一个查问。”

户部尚书惊恐过度动弹不得,自有人领命而去。

大门再度开关,于是丧钟敲响了第二声。

“上元佳节,朕不想杀人。”沈昱淡淡道:“尔等若是自首认罪,朕可对你们网开一面。”

户部尚书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浮于水面的稻草,他登时抬头,眼神是剧烈的庆幸与狂喜:“陛下说的是真的吗?当真可以饶臣一命?”

沈昱嗤笑一声,“想多了,你们必死无疑,但朕可以宽恕你们的家人。”

户部尚书再次瘫软倒地,这下竟是连跪都跪不住了,后背已氤氲出一团水渍。

朝臣之中许多人擦汗的频率也快了许多,因为焦躁轻微跺脚,但始终没有人站出来。

大概仍是抱有几分侥幸心理,不信自己会是倒霉被抓到的那一个。

沈昱任由他们惶恐不安,像是割开了人犯手腕的刽子手,残忍地看着他们在痛苦和哀嚎中走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