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他正想能够少年时期上战场出谋划策和傅骁结为生死之交的斐之年, 如何能是个这般目光短浅的人物, 谁料他还未出声就听得上首的傅太后突地拊掌。
傅瑜和南阳长公主都有些诧异地望向她。傅太后一向是个安静内敛的性子, 在小辈面前更是如此,像今天这般小辈嬉闹哄笑之时突然拊掌之举,实在少见。
傅太后起身,暗色内敛的玄衣宽袍随着她的举动从打磨光滑的檀香木椅上滑落,随着她的走动引起一阵涟漪。
傅太后走近,有些微刺鼻的丹砂味袭来。
傅瑜头颅微低,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袍子上用银丝绣着的花纹,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
周遭一片寂静,南阳长公主上前来扶着傅太后,傅瑜忽而听见傅太后长叹一声,她却是笑了。傅瑜忽然抬头,正看见傅太后嘴角挂着的一抹笑意。
她已然不年轻了,脸上皮肤有些松垮,但五官艳丽,眉眼间的英气依稀可见,不过所有她身上的那些让人记忆深刻的东西,此时都已只剩下嘴角的那抹笑,似回忆,似释怀,又似惆怅。她不笑时,宛如木雕的无表情的雕像一般,生冷又威严,直叫人不可忽视她浑身逼人的气度,这一笑,却忽然就打破了她身上这多年来淫浸高位的威严赫赫,而是有了些人气,有了些年轻时候的影子。
傅瑜想,即便傅太后年轻时的容貌不是最美的,但她身上一定有一种让人不可忽视的特性。
傅太后笑道:“这斐之年,性子倒还是和三十年前一般无二。”
“什么样的性子?”南阳长公主忍不住问道。
傅太后道:“你可知斐之年年岁几何?”
“知天命之年。”傅瑜道。
“不错,他如今约莫五十,三十年前也不过是和傅瑜一般大小,但那时他已是任一方领军的监军,能和傅骁并肩作战,他后来又兼任两湖道节度使,及至二十年前入内阁与崔泽一争高下,这样的人,如何能是个不解大局之人?”傅太后缓步走至廊下,看着外边艳阳天慢慢道。
“这样的人,如今又怎么甘愿做一个小小的三品国子监祭酒?”南阳长公主诧异问道。
傅瑜也满腹疑问,他听傅太后如今说起往事,才知晓一向被他小觑的国子监祭酒斐之年是个这般雄才大略的人物,看他过往的履历,竟是不比如今担任凤阁之首的崔泽势弱,而他却比崔泽年轻十余岁。可两人如今这般境遇,倒是不得不让人心生感慨。
不过若是这般年少有为的斐之年,那么和一向有些自傲的傅骁有过命的交情,倒是不足为奇了,傅瑜暗道。只是他仍旧不解,到底是什么事情使得斐之年一向蒸蒸日上的仕途就此断绝,也使得他与昔日好友断绝来往二十余年。
傅瑜心中隐隐有种想法,若是他能够知晓当年事情,说不得就能知道这次傅骁和斐之年重归于好的缘由,甚至得知斐之年愿意嫁女的深层次原因。
越往下想,傅瑜愈是心惊胆战,他的心被分成了两块,一块想要不停地刺探傅骁和斐之年的底线知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另一块却是让他偃旗息鼓充耳不闻,毕竟这很有可能只是他的臆想。
傅瑜有些愣神,傅太后也是沉默良久,寂静无声的屋内一时只余窗外树上的蝉鸣。
打破屋内沉寂的是一直站在一旁寂静无声的傅莺莺,她道:“五姑姑你看,窗柩上有只蝉。”
南阳长公主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却是俯身牵起了傅莺莺的手,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头,笑道:“就属你是个好玩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