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了一身灰蓝色的蒙古夹袍,足蹬一双牛皮靴,两颊虽然凹陷,可一双眼睛仍是顾盼神飞,一举一动间,俨然是一位风流倜傥的美男子。
塔拉都有些惊叹,她能在汉人中混那么久不被发现,一是因汉人男子孱弱,男女之间差别较小,二就是因她的神态气度,谁会想到,这么一位落落大方,仪态潇洒的人,居然会是个女子。
月池来到了满都海福晋的斡耳朵中。帐中充盈着温暖与芬芳,触目所及之地都布满了繁茂的花叶。紫丁香、大婆婆纳、雪绒花、织羽草等竞相吐艳。花丛之上还挂着数只鸟儿。黄褐色的蒙古百灵见到人来,就跳到了竹竿上,张口就发出一阵轻快响亮的吟唱。
勃勃的生机仿佛在此地永驻。可月池总觉得有一点不对劲。这时,她已经绕过了重重帷幕,来到了满都海福晋的卧榻前。满都海福晋早已屏退了其他人,就只有外孙嘎鲁守在她的身边。
月池看到他们俩时,才意识到违和从何而来。斡耳朵中生气盎然,可斡耳朵的主人却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浓重的死气从她干瘪的躯壳中弥漫开来,描金彩绘的陈设都似蒙上了一层黑雾。嘎鲁就静静地坐在她身侧,仿佛要在悲伤中溺死。
满都海福晋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缓缓道:“你倒是过得不错。”
月池莞尔,她径直坐在了满都海福晋的床榻边上,她道:“这都要仰赖大哈敦的恩典。”
满都海福晋嗤笑一声:“你谢错了人。”
月池从善如流:“那么,我是仰赖我国陛下对我的厚爱,让大哈敦不得不善待我。您今日召我来,是想求和了?”
嘎鲁一震,他没想到,她居然又是一猜就中。满都海的胸膛都在震动,她看着月池就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不会真以为,你们那些孱弱涣散的军队,能对我们造成很大威胁吧。”
月池的目光湛湛:“没到这儿来时,我的确也觉得我们不行,可来到这儿之后,我却发现,原来大家都是半斤八两。”
满都海福晋笑道:“宣府之战的教训,你忘了吗?”
月池垂眸道:“可今时不同往日,您毕竟已然没了一夫一子。”
嘎鲁的眼中射出寒光,他心中既懊恼又怨恨:“李越!你这个……”
月池丝毫不为所动:“何必这样吓唬我呢?让我猜猜,在我到此之前,您一定想好了对付我的办法,要么是严刑拷打,要么是威逼利诱。但让您没想到的是,拜您好外孙所赐,我到汗廷时又一病不起。更出乎您意料的是,我居然是个女的。如不是用得着我,何必费神来治我的病?”
满都海福晋道:“你们汉人皇帝闹得动静很大,一定要索回他的使臣,你忘了吗?”
月池哑然一笑:“那您大可将我着妇人服饰,丢到两军阵前,既可壮自己的声势,又可以报仇雪恨,让我因欺君之罪,死在自己人手上。可您不仅没这么做,还派心腹侍女来照料我,严守我的女子身份。您总不会是因为欣赏我,欣赏到连杀子之仇都能暂时搁置吧?”
月池再一次提及乌鲁斯,满都海福晋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僵硬。月池笑道:“您能容我如此放肆,就已经说明一切。当李越是李越时,才能在两国之间说得上话。李越要是成了一介女流,自身都难保,又岂能派上用处。”
满都海福晋蓦然笑开,她的华发颤动,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我如今倒是真的有些欣赏你了。”
月池谦虚道:“谢大哈敦的厚爱。那我们,是否可以开诚布公谈一谈议和的事?”
满都海福晋嘴角一翘:“不着急。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李御史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