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湛念着永安公主,卢氏念着萧家天下,分明有更好的出路。
世家既有联兵之心,卢氏便无需再做劝服。
如今,便剩一个统领寒门清流的裴湛,需推他一把。
萧无忧瞧着诏书所言,即可启程迁宫,又望窗外翘首以待的仪仗,突然便拨簪散髻,脱了宫装,闲闲在案前阅书。
眼见日头落去西边,内侍监打着拂尘道,“长公主,再不移驾,宫门就要下钥了。”
萧无忧翻过一页书,并无反应,只传膳用膳,备汤沐浴。
如此一夜过去。
二十一日晌午,公主府已是跪了一地宫人。
萧无忧也不理会,只照常用膳梳洗,直到午时,宫中传出消息。
天子骊山遇刺一案了结了。
六部,兰台,敬事房三处中,原是敬事房的小夏子乃崔氏细作,将御前消息传递出去,如此召来骊山上崔氏的两千死士,进行谋逆。
如今,已经赐小夏子凌迟之罪,其余人皆释放,归原职。
萧无忧闻此消息,自然知晓是温孤仪兑了承诺,乃轻查之。
这一昼夜无声的博弈,他退步了。
她便该见好就收。
但萧无忧依旧没有就时入宫,只将态度软下三分,不再过分激怒温孤仪,让内侍监回话,道是晚间宫门下钥前定然入宫。
她亦坦然回明延后入宫的缘由,乃去裴宅一趟,探望裴中丞,谢他多番相救之恩。
所谓刑不上大夫。
然在先前清查刺客中,五品及以上官员,未入大理寺,而是直接入了帝王亲掌的昭狱,皆上了刑。
昭狱不比旁的地方,七十二套刑法能将人拆皮剥骨又留其命,可谓残忍至极。
裴湛曾在入狱的第二日,血书转呈君前。
亦是那一句“刑不上大夫”,却不是为自己求情,其中言辞恳切道:
“今天下初定,朝廷新辟,非乱世需用重典,乃治世需留贤才。君为贼刺,确该清查。然六部、兰台、敬事房三处,共涉事官员四十九人,若以误杀三千而不留一人之法,纵是杀之其人,亦彻底寒诸臣之心,损圣君之清名。臣不才,得陛下三顾而出仕。自以为,人以为,皆以为乃陛下之近臣、心腹。故臣斗胆,且求将诸刑付吾身,一来可慑涉事群臣之胆,二来可保???陛下仁德之声,三来也可再证臣心之昭昭。如此一箭三雕尔,望君慎裁之。”
温孤仪对裴湛,原是信任颇多,此番牵涉其中,原是头一个查了他的踪迹。其中原也只有一处有嫌疑,便是六月初九那日,他去敬事房问了万总管和小夏子要购买茶叶,如此和小夏子沾上的关系。
旁的并无疑点。
不过是温孤仪一则疑心重,二则心中莫名觉得他与萧无忧独处了一些时候,如今想来多有不快,遂一时没有放出来。
不想得他那封血书,遂将计就计准了他的请求。
如此,如今裴湛虽出了昭狱回府,却是一身血伤。若非他一身精纯的内力支撑,估计根本挺不过去。
萧无忧见到他的时候,白氏将将给他解开血衣上好药,言他此刻用了药,许是药力起了效果,睡过去了。
萧无忧站在门外,按理自不该去扰他,然思绪片刻,她还是轻声道,“义母,我进去看他一眼成吗?”
白氏点了点头,哽咽道,“去吧,我去看看他祖母。人老了,方才看一眼,险些没急晕过去。”
萧无忧谴退琳琅和琥珀,独自入了房内。
榻上人伤的不轻,夏日怕感染,并未给他该毯子薄被。
如此便清晰可见,一身棉白亵衣下,手足皆是伤,胸膛缠着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