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二合一)(2 / 2)

看见他俩走在一起,他顿了瞬,才开口唤道——

“师父。”眼神再一移,“奚姑娘。”

太崖笑眯眯道:“这么晚了还在折腾禁制,师父不在,你连时辰都忘了。”

蔺岐神情如常。

“有一处阵线不明,花了些许时间。”他犹疑片刻,终还是问出口,“师父与奚姑娘是有事相商?”

说话间,他不露声色地打量着他俩身后。

那个方向,理应只有月郤一人的院子。

太崖还没搭茬,奚昭就已率先开口:“我有事找道君,不过现在已经处理妥当,劳累道君跑这一趟,我便先走了。”

刚走两步,蔺岐忽叫住她:“奚姑娘。”

奚昭:“还有何事?”

她快累死了。

就想早点儿回去歇着。

蔺岐从袖中取出一本书,递与她:“我恰好看见本书,能填补先前那几本书里的缺漏。”

他没提起书里的内容,言辞隐晦,大概是不想被太崖知晓。

奚昭借着月光扫了眼封皮子上的书名,然后抽回视线。

“多谢小道长,不过不用。之前看那几本书觉得有错漏,我就去阿兄书房里找过,刚好也找着了这本,已经快看完了。”

“我知晓了。”蔺岐垂手,再不多言。

“要没其他事我就走了。”

奚昭看向太崖,忽想起方才他扛一个又抱一个的模样。这人平时懒懒散散的,今日肯定将他折腾得够呛。

她没忍住,一时连话里都颤着笑音。

“今日多谢道君了。”

太崖一眼就瞧出她在想什么,却道:“只要不是天天都像今日这般就好。”

等奚昭走后,他瞥向蔺岐。

借着朦胧月光,他隐约看见那本书的侧边沾了不少墨迹——应是做了些札记。

“回去罢。”他走在前面,聊起一事,“奚姑娘与月郤似乎很是亲近。”

蔺岐:“月郤为她兄长。”

“兄长?”太崖笑道,“他们无亲无故,不过假借个兄长的名头。玉衡,你怎也说些骗自己的话了?”

蔺岐语气漠然:“

师父何故与我言说这些。”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罢了。”

话落,两人皆沉默不言。

过了好半晌,蔺岐忽侧眸看向那张笑面:“奚姑娘说有事找你帮忙。”

“是,”太崖打马虎眼儿,“也是事发突然,不过好歹都解决了,想来近些日子不会再找我,等——”

“师父,”蔺岐不愿听他继续说废话,冷声打断,“你明知我想问什么。”

“哦,这样么?”头回见他这般明显地表露出心思,太崖笑得颇为真切,“可她用灵石堵了师父的嘴,堵得严实,叫我该怎么开口?——这样,你不若亲自去问问?险些忘了,她现下好像不太愿搭你的茬。”

蔺岐的神情没多大变化,顶多眉眼间沉进更多冷色,步子却迈得更快。

太崖散散漫漫地跟在后头,还要有意戏谑:“玉衡,怎的不理师父了,是不爱听这些话么?”

蔺岐直言:“道君整日胡言乱语,言辞污耳,岐概不受之。”

太崖:“……”

这倒是和奚昭一个样,直来直去地骂人。

-

另一边,月郤卧房。

房中无灯,一片昏暗,冷寂得仅能听见清浅呼吸声。

忽地,房门被人从外打开,打破寂静。

月晖从门缝间投进,虽然暗淡,却仍然刺得月郤睁开眼。

他还没这般虚弱过,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出去。

血肉、骨头,甚至是意识,都像被丢进了沸腾着的岩浆,灼痛异常。

他勉强抬起眼帘。

恍惚辨出来人,他先是扯过薄被,将自个儿遮去大半,再才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大哥。”

“嗯,躺着吧,无需起来。”月楚临温声应了,秉烛在他床畔坐下。

将那满面热汗的脸庞打量一阵,他轻声问:“阿郤,如何弄成这样?”

月郤闭眼,忍着太阳穴的突突跳痛。

第一次对月楚临撒谎时,他几乎字斟句酌。又怕叫他看出什么,又怕出现疏漏。

不过是个小谎,就令他掌心一片冷湿。

他以为仅此一回,却不想这般快就要撒第二个谎。

“没事。”他气若游丝,“就是夜里吹了冷风,有些发热,躺会儿就好。”

月楚临一言不发。

直到月郤受不住这沉默,睁了眼,才发觉兄长一直在注视着他。

烛火掩映下,那张温润面容本该分外和煦,却无端使他心慌。

“兄长?”他嘶声开口。

“阿郤,”月楚临语气温和,像极在关心他的胞弟,“是在哪处吹了冷风?”

“我……”对上那熟悉的眉眼,月郤几欲要说出实情。可心重重跳了一阵,脱口的还是谎话,“就在……院子里。从铸器阁拿了把剑,想试试手。”

他的话说得像模像样,几乎连他自己都要信了。

“便这样染了

风寒?”月楚临道。

“嗯。”

“阿郤,”月楚临似作叹笑,“你还记得自己是妖么?”

数百年的修为,会被一场风寒折腾成这样?

月郤心紧。

情绪起伏之下,那灼痛来得更突然。他紧拧起眉,生生忍着蚀骨之痛。

“我……我是不想让大哥担心。”他低喘着气,谨慎地剖开一点事实,“大哥让我安心待在府里,但我总想着那只逃跑的凶狐。怕他惹出什么麻烦,就偷偷出府捉了他——如今凶狐原身就在那封邪囊里,大哥不如先处置了他,再来罚我罢。不论如何,我都受着。”

月楚临放下灯盏,往后一倚,半边脸掩在了暗处。

他缓缓摩挲着指节,轻声道:“看来阿郤还记得,为兄提醒过你,让你这段时日别四处乱跑。”

“是。”月郤涩声应道。

“为何?”

月郤沉默一阵,方说:“怕我受伤,耽搁了修为,届时影响取魂。”

“那阿郤缘何还要出府?”月楚临声音轻缓,便是话里藏着指责意味,也恰如潺潺溪流。

月郤:“兄长要处理太阴门的事,又要和赤乌境的人周旋。那不过是只野狐狸,要真掀起什么风浪,只会让赤乌境的人抓着把柄,揪住不放。我……也想为兄长分忧。”

“不过是只野狐狸……”月楚临慢声细语地重复着他的话,“一只野狐,就让你落得这般境地。”

月郤已快昏厥,但还是强撑着说:“我只是一时疏忽,再无二次。”

“在何处抓着了那只狐狸?”

犹豫之下,月郤如实道:“庙市。”

“今晚?”

“是,今晚。”

“好。”月楚临语气如常,“阿郤肯为为兄分忧,是好事。”

月郤几欲松下那口紧提在心的气。

但就在这时,月楚临忽问:“阿郤,今晚仅你一人出府么?”

月郤攥紧拳,借夜色掩藏着神情。

“就我一个。”他竭力维持着冷静,“我想那狐狸修为不高,我一个人也能对付,就没带随侍。但还是有些疏忽大意,往后再不会了。”

“也好,你也长了教训。哪怕修为再低,都当谨慎小心,容不得半点粗疏。”月楚临道,像以往每回提点他般。

又一阵昏劲儿涌上,月郤在被里悄悄掐了把胳膊,勉强保持清醒:“知晓了,兄长。”

“凶狐的事聊完了,但还有一事为兄尚未弄清。”

“兄长请说。”

“方才我在庙市里看见你与一女子在墙边搂抱,极尽亲昵——”月楚临垂下眼帘,平静看他,“阿郤,是为兄认错了人,还是你有事相瞒?”

月郤瞳仁一紧,需借着掐自己才能压下几分的昏沉劲儿,顷刻间就散得干干净净。

“兄长——”

月楚临起身,伸手朝床上探去。

月郤察觉到他的意图,慌忙

压住薄被,想要推开那手。

“兄长,不能——”

却是徒劳。

月楚临分外轻松地打开他的手,从薄被底下捉出那枚琉璃球,捏在手中。

月郤嘴里喊着“兄长”,想要坐起来,却被威压镇住,难以动身。

他只能紧攥住系绳,心慌道:“兄长,我可以解释。”

月楚临打量着那琉璃球中的银白“火焰”,慢条斯理地摩挲。

“解释?”他缓声道,“阿郤,不如先告诉为兄,你取了自己的本命灵火,是要用在谁的头上。”

直到此刻,月郤还抱着丝念想。觉得月楚临定然没看清他和奚昭的脸,仍有回旋的余地。

他说:“取了本命灵火是以防万一,怕敌不过那狐狸,也好有个自保的法子——至于庙市上那人,兄长定然是看错了。”

月楚临不语。

半晌,他忽笑道:“阿郤,你从何处学来的本事,竟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愚弄为兄。”

月郤脑中一片空白,就连绳子都忘了攥紧。

他知道。

全都知道。

从一开始就知晓所有事,却偏偏何话也没说,拿一字一句审视着他,拷问着他。

为何?

他眼也不眨地看着月楚临。

是他记忆里的温柔面容,却又从那熟悉神情中窥见不近人情的冷漠。像是掩在云际的山巅,从上俯视着他。

“现下可以说了么?”月楚临直起身,手中并未松劲,那系在月郤颈上的系绳随他动作断裂开来。

他大半身子都掩在暗处,面容也变得模糊不清。

“我……”月郤干涩吐出一字。

“阿郤不知晓要说什么,是么?无妨,为兄可一一提醒你——为何要带奚昭离府,是你提起此事,又或她说了什么话,让你带她出去。还有……”

他稍顿,从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与她何时有了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