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忍俊不禁,将在此时,雅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大山的衣裳皱巴巴的,但脸上却挂着极盛的笑,他眼神明亮,大喊着:“少爷,你中了!江南府川安县西园镇甘田村陈延老爷,高中第十一名!”
过往的每一次,陈延听到自己中了,心里都翻江倒海,热闹非凡,只有这一次,他的内心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不知道这是游历三年给自己带来的,还是年龄的增长给自己带来的,但,他觉得这是一种好事,他开始长大了,是第二世的长大。
所以,此刻陈延还能波澜不惊说:“再过一会儿,报喜的差役应该就要到家了,爹娘也该听到这个消息了。”
与陈延所说的不差,李银花和陈多富在家里已经收到了差役的报喜信,他们还是一样沸腾,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给了差役一大把钱,立刻就想写信去江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陈头,告诉陈家的所有人。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省,老陈头抽着旱烟,哒哒地望着京城的方向,陈家其他族人干活也有点心不在焉、在期盼。
这就是这个时代,你好,同宗族的人或许会嫉妒,但大多数人还是希望族中的某一个人好好发展的,一人得势,全族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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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延回到家之后得到了各种顶级待遇,李银花高兴得恨不得在家里请舞狮队来,但她按捺住了,这里不是江南,是京城,这旁近到处都是进士、官人,以后她的康哥儿还要在这边生活,还是低调点好,
不够饶是如此,她还是高高兴兴地说,“等到时候娘要在江南府办一场!”
陈多富在一边小声提醒,“钱哦,银子怕是不够。”
李银花大手一挥:“不就是没钱吗!那——我们就办小一点,请一些亲近的人来!”
二树也很为陈延高兴,小小的眼睛亮晶晶的,陈延看着他,这还是个孩子呢。
张榜后一两天,陈延接到了许多拜帖,因各种原因,陈延并不想在殿试前参加什么诗会、酒会,便全部推掉了。
至此,古代科举考试真正的终点站,殿试亦随之而来。
殿试正式开始前,这些举子还要去礼部‘培训’,面对皇帝如何行礼,跪拜该如何跪拜,会有严厉的官员告诉你,不可直视天颜,不可大声喧哗,不可行速过快,以免到时候出差错。
进殿试所穿的衣服也是固定的,所有人一个色,穿绿袍,教礼的官员还告诉各位举子:殿试当日,从早到晚,到时候于皇城内考试,所有人均有自己的位置,大家要少喝水,以免有便溺之意。
虽然皇宫可以上厕所,但你要真在殿试,在圣上的面前去厕所,那你这张‘去过厕所的手’写的卷子,基本也与前列无缘了。还是那句话,因为不好上厕所,最好不要喝东西也不要吃东西。
一字一句,字字严格,陈延立于其中,想:怪不得大家会紧张。
若非高门出身,这么一遭下来,不紧张的人也要紧张了。
再练习了几次标准行礼后,一行人终于被放出了礼部,而隔日,就是殿试开始之日。
又是雾蒙蒙的早晨,一群绿袍贡士出现在了皇城口,大家跟随礼官前行,人人目视前方,不敢左顾右盼,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过多的表情,陈延人高,走在其中,他没有左看右看,但皇城的样子还是映入眼帘。
红墙绿瓦,几步一侍卫,果真处处比外边精致。
而到达考试的地点,陈延就发现昨日礼部的官员说行礼一点不标准都不行实属吓人,他们行礼的位置距离前殿怎么说呢……
圣上至少要长一双鹰的眼睛,才能看清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吧。
坐在前面的可能清晰一点,后面的么,那就是芝麻里的小蚂蚁了。
站定,便开始了跪跪跪,点名、由专人宣读制诰、散卷,得到了卷子,但仍不能开始答题,先行对圣上行五拜三叩礼,再赞礼,进行了一长串的流程之后,还是跪。
原以为乡试会试在号房里考试已经够惨了,殿试更惨,没有凳子没有蒲团,只有一张桌子,一整天全程跪坐在腿上答卷。
还没有写两个字,腿已经开始麻了。
不等看题,得先在卷子上写上姓名、籍贯,本次答卷,陈延写的工工整整的馆阁体,这也是叶公交代过他的话,殿试阅卷很快,书写也占大分,字一定要清楚。
琐碎的东西写完之后,陈延终于开始看题,一看,他就有点呆了,这圣上——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圣上,居于11位,他还是能看清一点的,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古人的三十岁,应该也是……稳的吧,但看当今这题:
朕在位年间,淮浙遇三十年不遇之大雪灾,淮浙府受灾,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饥民遍地。
……
群臣言:陛下应上天呈罪己诏,以慰泰山之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何解?
好家伙。
这种题目,这是可以出现的东西吗?
所有绿袍人的脸色都跟他们今年穿的袍子一样,惨绿惨绿。
这是可以答的题目吗?皇帝该不该发罪己诏?等等,是谁叫皇帝发罪己诏的?能干这事的,高低得是个权臣,大官儿吧。
说该发,那不就是一刀子捅在皇帝身上?
说不该发,说的慷慨激昂,不就是打了那个提出此事大臣的脸吗?
前是狼,后是虎,别的殿试策问是答题,这个殿试策问……
站在堂下监考的姜定修心下暗笑。
这许多年来,今年这一届的贡士们,脸上的表情是最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