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川每天三次,掐着饭点的时间给初宜打电话、发消息,监督她按时喝家里带的驱寒止咳茶,还来看过她两次。
初宜的身体说不上强壮,但这么严防死守,在雪地里的那一天就没能让她感冒。
书晴也来过一次,带了自己做的泡芙和香柠红茶。
下午六点钟,两个人在正礼的餐厅又买了份鱼粉,吃得鼻尖冒汗。
时间就到了周五。
周五一整天,是正礼的高一年级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
正礼的考试时间安排,在全北城的学校里,都是独一份的紧张。
虽然合卷的题量有取舍,但还是过于考验学生精力。
有过一次经验,初宜没那么手忙脚乱。
她不知道上次李欣然说她考得好一点是走了狗屎运的说法流传甚广,一群人等着看她这次考试的笑话,早上还早起了十分钟,去餐厅吃了早饭。
下午去考试的时候,文件袋里又装了两个小面包,没有像上次一样,上午饿上午,晚上饿晚上。
考完英语,初宜倦鸟归林般跑向校门口。
沈靖川在老地方等着,穿过车流,初宜上了车,把学校甩到脑后,心情瞬间明朗了大半。
“风大,别跑那么急,喝口水。”
初宜拧开沈靖川递过来的小瓶苏打水,深呼吸几下,喝掉大半瓶。
“今天没再咳嗽了吧?”
水没咽干净,初宜鼓着脸摇头。
上次沈靖川请初宜的老师们吃饭,得到的反馈是说,初宜学得比较吃力。
过后出了成绩,教务系统把成绩单发到沈兆庭的邮箱去了,沈靖川知道的,只有初宜的班主任打电话的时候,说初宜除了英语之外,其他的都挺好,还说进步的空间还很大。
这话听着像表扬,但也像是对每一个成绩普通的学生家长的安抚。
所以沈靖川也只是简单问了初宜两句考试的事,就岔开话题,不给她太大的压力。
“菜都做好了,思行说不饿,我中午吃得也晚,正好跟你一块儿。”
初宜哪里不明白,这是沈靖川又想等她吃饭,又不愿意让她觉得自己给别人添麻烦,才这么说。
她很领情,也不让沈靖川每次都对她说好话、开解她。
“叔叔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菠萝咕咾肉,你爱吃吧。过年那两天,看你吃了好多,就喜欢甜的。”
初宜拿苏打水的瓶子撑着下巴,弯着眼睛点头。
“阿婆也会做咕咾肉,村里的菠萝没有北城卖得这么大,但也很甜。”
沈靖川想起往事:“榕县是种菠萝,还出的好龙眼。我们上大学那会儿,根本没有快递,胜清每学期开学,人肉背两箱过来,一箱菠萝,一箱龙眼。”
初宜五岁那年,初胜清就去世了,死于出差的车祸。
对方疲劳驾驶,也是重伤,他自己接打电话加超速,没什么赔偿。
为了维持生活,初宜的妈妈进了工厂,把初宜送回榕县老家,不到两年,传来她自杀的消息。
简陋的出租屋里,留下一纸胃癌的确诊书,一同打工的姐妹给初宜的阿婆送回了几个人凑的半年的工资。
那年初宜刚上小学。
初胜清是毕业回老家以后结的婚,所以沈靖川对初宜的妈妈没有了解,只看过初胜清寄来的几张相片。
他给初宜说了些初胜清上大学时的糗事,初宜红着眼圈,又频频发笑。
遇上一个红灯,沈靖川平稳地停车,望向窗外时,乍然发觉,人生过半,曾作伴的人,竟然已经离开了这么多。
灯又转绿,沈靖川一边起步,一边指了指他们路过的一栋大楼。
“咱们家的办公楼,上次二叔带你来过的,认识吗?”
上次过来,差不多也是跟今天一样的时间。
沈兆庭赶时间,直接进了地库,初宜没来得及注意,他进的是哪栋楼。
这会儿可能都是接孩子的车,路上有些堵,沈靖川也不着急,正好一路走,一路帮初宜认路。
来了北城两个月,经过上周末那一遭,初宜也才有了紧迫感。
北城与榕县的不同,是区分在骨血里的。
每个人在这里都太渺小了,他们要很努力,才能维持彼此之间的联系。
沈靖川又考了初宜一遍家里几个大人的手机号码,把回家的这段堵车时间过得十分充实。
到了家,沈靖川就一头钻进厨房。
沉思行所在的本部明天才考试,他下午放学就回来了,正靠着沙发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拿着手柄打游戏。
这周,谭樟铭一直没来,初宜跟祝艺宁要了谭樟铭的微信,发的好友申请,他也没有通过。
给他打电话,一个机械的女音提醒他关机了。
初宜跟班里的其他男生都不熟,可能是因为杜佳颖和李欣然的关系,之前偶尔跟她讲几句话的女生们,也不怎么肯搭理她了。
除了沉思行,初宜再没有其他人可以去问谭樟铭的动向。
她先去洗手换衣服,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走到沉思行身边蹲下。
沉思行一个眼神都不分给她,初宜又小声叫了他两遍,才不耐烦道:“小心下回再扔了你,看你还有多少本事找回来。”
初宜:“……你真是故意的?”
沉思行道:“不然呢,你以为是你自己走去开发区的?多大脸啊。”
初宜沉默了好一会儿。
“怎么,想告状?赌不赌,就算你说了,也没人真的在意,我爸就算装面子说我几句,心里还不是更相信他儿子,挑事精,惹人嫌。”
“我没有。”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那天特别害怕,你知道吗?”
初宜的上半身挺直了些,看着沉思行说:“我都以为叔叔他们肯定找不到我了,雪下得那么大,你就不害怕吗?”
沉思行顿了顿,撇嘴道:“你自找的。你要不死皮赖脸地来我家,谁有功夫整你?况且也不算整,我只是小小地开个玩笑。”
初宜垂着眼,看不出情绪,只能看到肩膀的微微起伏,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谭樟铭联系过你吗?他为什么没来学校?”
“管得着吗你?”
说着话,沉思行操纵的赛车在最后一个弯道撞了下护栏,以第二名的成绩冲过了终点。
“草。”
“起开起开起开,烦死了。”
初宜没防备,被他推得一下坐在地上。
沉思行愣了下,眉头紧皱:“他跑他爸那儿去了,潇洒着呢,谁用你假惺惺?”
“那就好。”
“好什么好,那你不还是害他挨了顿打?”
知道谭樟铭没事,初宜没再多说,起身去餐厅坐着。
沈靖川不要人帮忙,初宜空下来就背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