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2 / 2)

孙其丽却喜:“快拽进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玲纳握住铁丝,用力往里一拉。门栓断了,门自动开了。

半截铁丝从她手里滑落。

门外什么也没有,依然是一面墙,三扇门,墙上雕刻着壁画。

玲纳抚摸了一下木制门框,那木头很粗糙,有股子烧灼的味道。

玲纳心里有了猜测,但她没说什么,直接进门去看第四幅壁画。

其她人也跟着一起进去。

周尔曼在进门之前,盯着玲纳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她捡起地上的半截铁丝,偷偷揣进怀里。

第四幅壁画就略微有些诡异了。

一间屋子挂满了白布,棺材就停在屋子中央,里面躺着一具中老年妇女的尸体,胸口处破了个血洞。

而黄发女人就跪坐在棺材旁,她身穿孝衣,脸上却看不见悲伤,她在狂笑。

周尔曼:“这个我就想不出什么传说了,但我可以猜一猜。”

她分析:“有人去世,而黄皮姥姥穿着丧服守灵,说明去世的人是她的亲人。而她看上去很高兴,说明她讨厌这个亲人。”

“根据黄皮姥姥跪的位置,还有刘家村的习俗来看,她们很有可能是一对婆媳。”

玲纳也学孙其丽之前的样子,眼睛贴着壁画观察,终于让她找出点东西。

玲纳说:“她握着一把刀。”

孙其丽:“谁?”

“黄头发女人,袖子里藏着一把刀,袖口这里还染上了血。”

故事连上了!大家对视一眼,这就是黄皮姥姥被抓到祭台上的理由,她杀了她的婆婆!

最后一个房间,玲纳打头阵,猛然推开那扇门,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第五幅壁画:

黄发女人头发散乱,独自出现在产房门口。

她身穿长袍,但没有穿下衣,鲜血从双腿之间流下。她捏着一个婴儿,双手却高高举起,即将把婴儿摔死在地上。

很容易理解的情节:生产,然后杀婴。

大家等着周尔曼的解说。

这次,周尔曼却没有直接给出信息,而是给出了一个问题。

() 她盯着黄皮姥姥手里的婴儿看了好久,面色沉沉。

她问:“想知道黄皮姥姥为什么是姥姥,不是婆婆吗。”

孙其丽看看壁画,又看看周尔曼,一头雾水问:“为什么?”

“她曾经生下一个女儿,被摔死了。”

“她亲手摔死的。”

“然后她开坛收徒,开始教导村子里的所有女人,说从此以后,我们就都是夭折在她手上的女儿、女儿的女儿……”

是黄皮姥姥赞颂词中那句,“赐福贤德良女,爱如亲女,降罪犯禁者,使潜心悔改……”

她杀了自己的女儿,然后把别人的女儿当做亲生女儿来疼爱。

疼爱的方式就是教导她们贤惠孝顺,安安分分不逃跑,听话懂事,侍奉婆家。

五幅壁画看完,故事逐渐拼凑起来。

出人意料的是,周尔曼、纸人、孙其丽三人的想法极其一致,对故事的分析几乎一模一样。

听了她们的分析以后,玲纳心里有一道铃声响起,她打断三人越说越完整的猜测。

玲纳:“等一下,你们的意思是说,黄皮姥姥原本受到婆婆欺压,一气之下杀了婆婆。结果她被抓起来之后幡然悔悟,决心要教导所有女人贤惠孝顺,侍奉丈夫和公婆?”

“没错。”

“当然了。”

另外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有玲纳对此抱有疑问。

黄皮姥姥开悟前后的理念相悖,行为模式完全相反。可她们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原来这种事,对人类来说,是正常的吗。

梳理清楚这个故事以后,周尔曼心情微妙,却不得不承认:“在刘家村,没有永远的好人和坏人,身份会改变立场。”

“等到媳妇熬成了婆,好不容易有了拿捏别人的权力,那么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当然也会让别人经历一遍。”

玲纳低下了头,看不清神色。

周尔曼继续教她:“我早就想问了,你的鞋……”

“这双鞋?”玲纳数了数绿绣鞋上的蛇有几个弯,轻声回答,“是我婆婆的。”

“就像你婆婆一样,这么小的脚,是被砍掉了脚掌吧。说明你的婆婆曾经出门被惩罚过,而现在,她是不是也会禁止你出门?”

玲纳想起自己每次穿鞋都需要折断的骨头,原来这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她听见周尔曼的叹息:“这是规矩,是习俗,一代传一代,永远不会有尽头。”

规矩,习俗,没有尽头。

这些词语中蕴含着陌生的逻辑。

玲纳肩膀颤抖,脑袋低垂,看起来恹恹的。

是不是被吓到了?

周尔曼拍上她的肩膀,安慰:“你还好吗。”

可玲纳一抬头,周尔曼就愣住了。

她没想到,藏在阴影里的是一张笑脸。

玲纳从故事里嗅到了她最最熟悉的味道。

别人永远不会知道这个故事有多么大的价值,只有她知道!

受害者变成施暴者的守护神,刀刃刺向同类,在人间豢养痛苦……好疯狂,好有趣!玲纳眼底血丝崩起,泪水激动地涌出,嘴角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在痛苦中产生痛苦,用习俗来制定荒谬。

而且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有问题。

玲纳甚至感受不到其中的一丝神力,不用任何精神污染,就像奶牛会产奶一样,这里的人类从生下来开始就注定要产生痛苦。

这个世界是一个完整的养殖场,本身就是……为生产痛苦而存在的。

她更想会一会这位黄皮姥姥了。

究竟是怎样一位神祇,才能想出如此绝妙的方法来豢养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