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裙子,就是裴时屹第一次跟着爷爷去李素萍家那天黎多阳穿着的裙子,当时李素萍确实说过楼上有个孩子经常找孙子一起穿裙子玩。
可和看到具体画面还是不一样的。
两个男孩牵着手,喜滋滋地对着镜头摆姿势。
小轩奶奶无限感慨:“那时候觉得真好玩,不过这孩子上了初中就不穿了。”
小轩:“我又不是女孩,干嘛要穿?”又埋怨说,“您当初就不应该拍照,现在逢人就拿来取笑我。”
小轩奶奶笑道:“这叫回忆,怎么能叫取笑呢?”
黎多阳看了小轩几眼,总觉得变化太大,以前这孩子还会因为穿上裙子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现在看到那些照片,眼底却难掩嫌弃。
可想想也不是没道理,小轩好像不是真的喜欢穿裙子,只是试图用这种方法引得大人注意,表达自己对妈妈的想念,可一切无法改变后,曾经的所作所为可能就像是一个笑话。
而他自己呢?只是纯粹觉得裙子漂亮,因为穿来前的童年遗憾,总想要试一试,尽管现在看也偶尔会觉得羞耻,可到这一刻,也还是很喜欢那条曾经穿在自己身上的裙子。
黎多阳关上相册说:“我们得先走了。”
小轩送的他们,到门口时突然问:“阳阳哥,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黎多阳一怔,接着点头:“你怎么知道?”
这事儿连家人还没来得及说呢。
小轩看向两人手上的戒指,又望着裴时屹,笑道:“我就是知道。”
黎多阳跟他开玩笑:“那你可以去当神棍了,还挺准的。”
“唉,神棍是当不了了……我十岁那年暑假在房间写作业,写的无聊,本来想找你玩,刚到窗边还没喊,就看到窗外站着个人,我以为那人是你同学,在跟你隔窗聊天呢,后来奶奶说你感冒在家躺了一天,我才发现他可能在窗外站了半天……之后你每次回庆河,他都会来,就是高中那两年没出现过,不过那时候阳阳哥也跟以前不一样了,有时候找你玩你都兴致缺缺的,总是不太高兴的样子,特别像是我爸妈离婚那两年我的样子。”
“……”
“后来听说你们在一起了,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是要结婚的,”小轩很有大人范地摇摇头,“那两年都那样了,不结婚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裴时屹的目光终于不那么锋利了,表情少见地友好起来。
黎多阳笑道:“我还以为你不爱说话了呢,还是很能说嘛。”
小轩:“哪有,跟不熟的人待在一块,我基本都说不出什么话,其实阿姨也挺好的,但在我眼里就是个跟我无关的人,大家相处再和谐,心里那道坎也不可能过去,就当室友那样相处吧。”
黎多阳用开玩笑地语气问:“那你还喜欢裙子吗?”
“喜欢呀,为什么不喜欢?”小轩一改之前的不屑,大大方方道,“其实当初穿裙子也不是只因为我妈,否则我成天背着我妈留下的包或其他东西不也一样?我本来就对裙子挺好奇的,后来穿一次觉得特好玩,又怕别人说我娘娘腔,就拿那个当幌子……现在在外面都经常穿,其他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关我屁事?不过不喜欢在家里说这些,阿姨心思敏感,每次都会联想到我穿裙子是想我妈,她倒
是不说什么,但会以为我不接受她或者对她有意见,然后买东西跟我示好……其实都没必要,我讨厌麻烦,大家相安无事就好,不是非要成为家人,并不是住在一起就叫家人的。”
黎多阳下意识看向裴时屹,没想到对方“嗯”了声。
他微愣,没注意自己松了口气。
过去的很多不堪痛处,好像直面一次,就能随意翻了过去。
再也不会成为藏在肉里,按一下就刺痛的锐物。
黎多阳牵着裴时屹的手在附近的公园散步,想起不久前的某人变来变去的脸色就觉得好玩,他用黎淮经常说自己的词儿道:“小气鬼。”
裴时屹这次倒没反驳,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不穿啦?”
说的是裙子,黎多阳微顿,说:“喜欢又不是必须要经常穿的,也可以是收藏啊,而且我三分钟热度。”不过那“三分钟”时间,裴时屹恰好遇到了。
这时正好走过一座假山,黎多阳稍不注意就被猛地推到一块巨石上,后背由一只手垫着,嘴巴刚张开就被气势汹汹的男人封得严丝合缝。
还是暑假期间,来公园的人不少,这一块虽然僻静些,可也说不准谁会突然过来,黎多阳紧张得面部发红,直到口中动静小些,才捏着对方耳朵问:“你怎么在这……”
“你还对什么三分钟热度?”古井无波的眸子望着他。
在一起这么多年,黎多阳太熟悉这种眼神了,简直就是哭唧唧的前兆,一时间觉得好玩:“对什么三分钟热度也不会对你,从认识你到现在有八/九年左右,在一起有四年,这要是三分钟热度,那这三分钟也太长了吧?”
裴时屹表情果然好了些,可依旧不松手,那一亲让他原形毕露,又黏在黎多阳颈窝亲亲咬咬。
都是年轻人,这方面本来就敏感易冲动,黎多阳捧着他下巴啃了会儿,他主动撩拨,原本还能忍忍的裴时屹完全忍不住了:“去我家。”
好多年不来,重新走进那座老宅,黎多阳总有种时空从未流动的强烈错觉。
十三四岁的男孩已经匆匆长大,可记忆里的许多东西都还在原地,甚至连岁月的痕迹都没留下很多。
和十三岁第一次走进来的所看到的画面几乎没差,院子里的一棵树以前还觉得大,现在的第一反应却是有些矮,然而裴时屹说:“管家说那棵树早就没长了,在我回国前就一直这么高。”
可他们已经从稚嫩的少年彻底变成大人。
那些年没有什么千难万苦,可和想象中的所向披靡离了十万八千里。
那时候觉得万事不能如意,可现在,又万事如意了。
上楼的时候,黎多阳心上一动,突然指着一段阶梯说:“我当初就是在这儿退婚的。”
裴时屹顿时停下脚步,看向那处的表情却无丝毫戏谑,片刻后他坚持说:“没有退。”
“可我说了,解除娃娃亲,你别不承认。”
“我没同意。”
黎多阳乐呵呵的,也不跟他争这个,去了楼上大少爷曾经住的房间。
屋子里提前让管家收拾过,干净整洁。门一关上,他们就凶猛地亲起来,没多久,黎多阳的双脚绞在了裴时屹腰上,紧紧攀着他脖子。
他们从门后胡闹到床上,一直到临近傍晚才偃旗息鼓。
黎多阳小声佩服道:“我觉得你有个被浪费掉的天赋。”
明知他没好话,裴时屹还是看着他亲了两下:“什么?”
“体育天赋,你这体能,不去搞体育都可惜了。”
裴时屹在他唇角吮了下,任由他说。
黎多阳继续笑着说:“就是太小气了,过去和邻居玩游戏听了都能生气吃闷醋……”
“你都没
特意穿裙子跟我玩,”裴时屹原本都要忘了这一茬,听他提起,那股酸味直接盖不住了,“我第一次看你穿裙子,还是因为你为了和那小屁孩玩。”
“小屁孩?小轩只比我小三岁,人家现在都大学生了。”
裴时屹冷笑:“就是小屁孩。”
黎多阳一骨碌爬到他身上去,笑得别有意味:“你可真记仇。”
男人耳朵染上薄红,撑起身恨恨地朝他下巴咬去。
黎多阳含糊说:“我当年说你小屁孩,又不只是因为你年龄,谁让你那时候欺负我。”
裴时屹看了他一眼,突然扶着他后脑勺逼近,把那张嘴欺负得好一会儿说不了话。
“从来没有要欺负你。”亲着亲着,裴时屹忽地说话,混在舌尖的声音有些含糊,黎多阳根本没能听清。
裴时屹又在心里说了一遍。
那时候满眼看到的只有他,净想着对方满眼也只看自己才公平,可心底又持着可怜的骄傲,全然不知有多愚笨。
所以终于弄明白自己心思的十五岁后,他在离别往后的无数个夜里,总会梦回几次曾向黎多阳示好的画面,他终于不再捧着没用的自尊做荒唐事,也不再说那些吓唬人的荒唐话,他每次都好好地说:“黎多阳,不管有没有婚约,不管以什么身份,我都想待在你身边,我会好好看着你,但你也要好好对我,不用特别好,一点好也可以。”
满脸青涩的少年总是轻声说:“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