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愚笨, 他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开两支京都卫的巡视,说他厉害,这会儿面对皇帝的姿态却宛如三岁稚儿。
商辞昼还从来没有见过, 能在他身边一炷香就沉沉睡过去的人。
容穆缩在偌大龙床的一角, 最开始的姿态还十分警惕,偶尔瞄一眼他,到后来可能是察觉到自己暂时没有危险,慢慢就放下了悬着的心思,眼瞧着困意抵挡不住的袭了上来。
尽管是在寝殿中,但他好像依旧畏冷, 最开始只是脚在僭越,到后来扯过去了一大角被子,若不是锦被宽大,恐怕这会他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中。
胆大包天肆无忌惮。
商辞昼是想踹醒他让他下去跪着的。
最开始的确是这样的想法, 他以前也的确是这样在办事,更甚者, 做错事都到不了跪着这一步,胆敢戏耍皇帝,早就在刚才就已经身首异处。
只是为什么呢?
商辞昼看着容穆那张俊俏异常的脸, 还有满室萦绕的淡香,难道真如同那个神棍说的那样, 人的情绪可以被一朵花所支配。否则他无法解释直到此刻,他还能容忍脚边窝着一个睡迹潦草来历不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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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穆结结实实的睡了一个安稳觉,质量好到他梦中都是香甜的气息。窗外传来内侍们的脚步声,容穆眉头皱了皱, 日光洒在微微睁开的眼尾位置, 他迟钝一秒, 一把掀开锦被坐了起来。
睡死过去了!
他是谁他在哪他在干什么!
他变成了一朵花,还被暴君养,这会还是在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古代王朝——容穆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掀开被子,想要看皇帝是不是被自己踹到了一边去。
但掀开之后,除了他窝着的地方,其他位置一片凉意,显然皇帝已经离开很久了。
容穆又开始痛苦面具,昨天一时情急撒了个谎,这会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真是漏洞百出,这皇帝一脸精明像,怎么可能会真的相信?就算相信,只要一点查探就知道他说的全是假话。
事到如今还没有拆穿他,恐怕是想和他对着演了,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作用,能让一个疯批对他网开一面。
容穆虽然暂时不明白自己的“用处”,但他看着一脸喜气洋洋走进来的太监总管,和总管身后捧着饰品华服的小宫女们,还有门口那小内侍实在掩不住好奇的眼神,就知道皇帝一定是给他挖了一个大坑等着他跳。
果不其然,郎喜一开口就是恭贺的声音:“侍君安好,昨儿夜里陛下出来特意告诉奴婢,从今天起您就是陛下的贴身侍君了,陛下对您的表现很满意——奴婢可从没有见过陛下对谁如此宠爱,还能留在紫垣殿过夜,就算是西磬宫那几位公子,都没有您这样的好福气!”
容穆:“……?”
什么?这黑心皇帝为什么要给自己安一个宠君的身份?
还有什么……很满意?这不是明摆着让底下人误会!看到几个内侍暧昧敬佩的眼神,容穆只觉得一阵头痛。
一朝穿越什么事儿都没干,先把最大的统治者给得罪了。
昨晚皇宫里那种诡异气氛仿佛随着雨水消失无踪,阳光洒满恢弘宫殿,眼前内侍笑意盈盈,容穆往床边挪了挪,立刻有宫女捧着锦靴过来,头颈下伏跪下,双手高举着给他的鞋。
他张了张嘴巴,最终默默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这个看起来还没成年的姑娘扶了起来。
郎喜在一边看到,连忙上来搭手:“容侍君大善!还不快谢谢侍君?”
那宫女极其紧张的叩了一个礼,“奴婢明春多谢容侍君。”
一句话说完却连眼睛都不敢抬,也不知道平日里受了暴君多少精神磋磨。
容穆再一次真实的感觉
到了古代王朝的森严阶层,哪怕他只是和皇帝“睡”了一晚,在这些人眼里,也是一步登天的存在,他略显笨拙的套上靴子,抬头就见郎喜一脸慈爱的看着他,那表情越品越渗人,容穆咳了一声,开口道:“公公……”
郎喜顿了一瞬,听见声音看容穆的眼神更添了几分原来如此,他笑眯着眼睛体贴道:“奴婢名为郎喜,是陛下身边的总管太监,容侍君以后有什么事儿,尽可以招呼奴婢。”
话是这么说,但容穆可不敢真对皇帝身边的人呼来喝去,再加上他是从现代过来的,看见有些比他还小的宫女太监,心里多少都有点别扭。
容穆叹了口气,怎么变成白莲花,心思也跟着博爱了起来……等等,花?!
他的本体!
容穆连忙对郎喜道:“郎公公!昨晚那缸莲花呢?”
郎喜笑道:“侍君喜欢那个?”
容穆对这个称呼皱了皱眉,但暂时没反驳,而是急忙点了点头。
“那是护国寺住持赠与陛下的,陛下没说怎么处置,奴婢就先把它放在通廊里了。”
容穆狠狠松了一口气,还在这里就好,离的太远,他怕自己在皇帝跟前原地消失,到时候更解释不清了。
“我……他,呃,陛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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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喜神色暧昧:“侍君稍安勿躁,陛下昨晚连夜批完折子早上又去上朝了,这会应该刚和朝臣们议完事,一会儿就会回来陪侍君用饭,陛下还专程留奴婢在寝殿照顾侍君呢。”
容穆:“……”
不是,这种似曾相识的,君王专宠的,妖妃剧情,竟然真实的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可他们才认识一个晚上!
容穆敢肯定那疯批不是真的喜欢他,他或许只是将自己当挡箭牌,或者想借宠杀人,让他不知不觉死在后宫争斗中——郎喜刚才还说了这皇帝后宫有人!
心内翻江倒海,容穆此刻真想让黑心皇帝也体验一下一千年的纯酿淤泥,来感受一下他的痛苦面具。
容穆伸手拿过衣裳,挥退了两个想要上前的侍女,走到屏风后边胡乱套了上去,又将自己化形自带的绿衣裳收好。等重新走出来,坐在镜边,才算是真正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容穆在现代社会才刚成年,大学才上到一年级,从小到大虽然都有人夸他的容貌出尘,但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好看。
直到此时长发垂坠,眉眼如描,加上皇帝赏赐他的一件白色绣锦华服,坐在那儿不说话活脱脱一副公子端方的模样,因为从花里出来,身上还带着似有若无的清雅淡香。
别说皇帝见了不舍得杀,就算是容穆自己看了都觉得这是一张有后续剧情的脸。
古代的他……好像确实比现代更漂亮啊。
容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往下划了划声带部位,怪不得,比起杀掉他,这样一张脸不知道能为皇帝带来多少利益。
就和皇帝看他的本体一样,他们在这位古代君王的眼里,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利用价值。
容穆默默换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开始突突直跳,不知道是被黑心皇帝气的,还是一晚上没在莲花里的缘故,总之此时胸闷气短,还有点饿得慌。
郎喜像是看出了他的不适,眼神警告了一些脸红偷看的太监宫女,就领着容穆朝偏殿走去。
昨晚夜黑风高生死存亡之际没来得及看清这个皇宫,此时缓步走过,才清晰的瞧见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布景,只不过殿外无树,只象征性种了一点花草,容穆还瞧见自己的大花缸被移到了那旁边放着。
一场夜雨过去,晨间的花瓣绿叶上凝了不少水珠,太阳洒在上面明亮闪烁,容穆看着看着,就突然有点走不
动路。
更饿了。
他什么时候饥-渴到对着一丛花都肚子叫。
郎喜见他停下,也不催促,脑中闪过陛下昨天夜里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