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到了石标峰结婚的日子。
家属区外面的墙上贴了红纸,陆家小卖部门口的水泥路上支了个乡村乐队,正鼓着腮帮子卖力吹曲。
八个人拿着各式各样的乐器,有鼓、大铲、小铲、梆子、小号、胡琴和唢呐。
新郎骑着自行车一路从乡下骑到这边,等人到了,乐队开始吹曲子。
许多人围在两旁看新娘子,陆林希和唐奕暖站在边上看热闹。
唐奕暖碰了碰陆林希的胳膊,“哎?这是什么曲子?上次我回老家,那户人家办丧事吹的也是这首典子。怎么结婚还吹这个?”
陆林希小声道,“不清楚,但是这曲子听着欢快喜庆,应该是结婚时吹的。”
唐奕暖点点头,那就是乡下那家吹错了。
乐队走在前头,新郎和新娘跟在后头,有人专门撒糖让大伙捡。
陆林希和唐奕暖捡了不少红花生和花生糖。
等新娘新娘进了家门,两人在门口剥花生吃,包子不知从哪钻过来,他口袋里塞了不少糖果,手里还有花生,见陆林希喜欢吃花生,他把花生全给了陆林希。
唐奕暖见他只给陆林希,不给自己,就故意逗他,“你为什么只给她,不给我?”
包子人虽小,却是个有心眼的人,他小声解释,“因为小希姐姐对我好。陆叔叔还给我牛奶喝。”
唐奕暖摸摸他的小脸,剥了一颗糖塞到他嘴里,“甜吗?”
包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又赶紧吸了回去,牙齿咬得嘎嘣响,点头如捣蒜,“甜。”
他冲陆林希招了招手。
陆林希蹲下来,包子好奇问她,“小希姐姐,为什么石叔结婚不高兴啊?”
唐奕暖弹了他一个脑蹦子,有点好笑,“你怎么知道人家不高兴?”
包子揉了揉被她弹过的地方,离她远了点儿,“他脸拉得那么长。一看就是不高兴啊。”
他眼巴巴看着陆林希,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陆林希还真不清楚,“可能他娶媳妇花太多钱了吧?”
包子得到答案,转身走了。
吉时到,陆家亲戚朋友和街坊四邻进去吃酒。
陆家是陆林希过来吃席,主要她爸的腿脚不好,她担心结婚人太多,回头不小心撞倒他。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陆林希今天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在酒席结束之后,她要找石家把烟酒钱给结了。
石家为了娶这新媳妇已经掏空家底,这次要是不拿回来,说不定要拖好几年。她爸不好直接管石叔要,她自告奋勇接了这任务,毕竟她人小,童言无忌嘛。
她和唐奕暖坐在一桌,其他人都是街坊四邻,听他们喜气洋洋聊厂里布置。
原来为了迎接外国考察团,周厂长让工人把厂里里外外全都打扫干净,许多埋汰的地方也都重新粉刷一遍。就连工人着装都比以前正规。
饭桌上大家都对外国人的到来充满期待。
唐奕暖听着稀里糊涂,扯了扯陆林希的袖子,小声问她,“你觉得能成功吗?”
他们连本国单子都接不到,还能接到外国定单?她怎么觉得这事不太靠谱呢。
陆林希本来也有点迷糊,但是听周厂长说这次是市长亲自牵线,应该作不了假吧?她摇了摇头,“不清楚呢。”
等大家酒足饭饱后,又跑回厂里打扫卫生。为了迎接外宾,这些人也是拼了。
等客人都走了,陆林希迟迟不走,唐奕暖催促她,“走啊?回家吧?”
陆林希让她先回。等唐奕暖走了,她找到石爷爷,让他结算烟酒钱。
今天石家结婚,在院子里搭了棚子,专门从乡下请厨子过来做菜,端菜的...
都是堂兄弟。那些家离得远的亲戚都走了,只有石奶奶一个人在收拾桌子。
石爷爷正在给吹打队结算工钱。陆林希找的时间点刚刚好。
石爷爷看到陆林希,随口就要给她打发了,“你让你爸来啊。你一个孩子拿这么多钱,我哪能放心?回头我就去你家结账。”
陆林希从兜里掏出账单,笑眯眯道,“不用了。我把账单拿来了。您照单结账就成。我家我能做一半的主。”
石爷爷刚刚看过礼单,这些街坊四邻出的是十块钱的礼,连本钱都捞不回来。这次办酒席亏大了。
他本来就有些恼火,偏偏这孩子还让他下不来台,他有些不悦,拉着一张老脸。
陆林希仗着人小,“看不懂”大人眼色,所以直愣愣站在边上等着他结账。一副你不给我结账,我就不走的架势。
石爷爷跟她对视片刻,见这孩子半点没吓住,只好改口,“那我看看还剩下多少包烟。”
石奶奶把所有桌剩下的酒集中到一个瓶子,然后放到桌上,让陆林希带走。
陆林希摇头,“这个不能退,散下来的烟只要没拆封就可以继续卖,但是拆封过的酒不行。”
石奶奶有点不高兴,“这一瓶都是酒,又不是掺了假酒。凭啥不能退!”
陆林希抿了抿嘴,“因为别人会怀疑是假酒。”
两人对视片刻,石奶奶败下阵来。
石爷爷把剩下的烟拿过来。陆林希从兜里掏出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通算,然后得出数字。
结算完毕后,陆林希拿着钱回了家。
她刚走出去石家院子,就听到石奶奶冲着里屋气急败坏喊了一嗓子,“巧芳,快点出来收拾桌子。”
很快穿着红色嫁衣的新娘子就从里面出来,她连衣服都没换,就被指挥着干活。
陆林希看了眼新娘子,转身回了家,将钱交给爸爸。
陆观华数着钱一分不少,有点震惊女儿真能把钱要回来,“你石叔有没有生气?”
“他喝醉了。”陆林希摇头,石叔一直在敬酒,但是他脸上笑容并不是很多。因为新娘子长得并不漂亮,甚至可以说有点丑。皮肤黝黑,生得矮胖,嘴唇上方还有点胡须,如果她不是穿着件红衣服,她会以为对方是个男人。而且她的手粗糙,一看就是干惯农活的人。
之前新郎新娘经过门口,街坊四邻都出来看新娘子。许多小孩口无遮拦,一个劲儿嚷嚷“新娘丑”。
陆观华似乎知道什么,叹了口气,“你石叔真是越过越糊涂!秀秀多好啊。”
他本就是有感而发,扭头发现女儿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一副八卦样儿。
陆林希捧着小脸,嘿嘿笑,“爸?啥意思啊?秀秀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