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白竹月先是互看一眼,又去看许知远屋里两个大丫头。
一个叫银朱,一个叫胭脂,荼白看她们没一个有伸手想扶一扶的意思,轻声问:“要不要扶起来?”还得洞房呢!这合卺酒还没喝,同心结也还没解,怎么也得把姑娘叫起来。
荼白壮着胆子上前,这礼不行完,绝不能同房,全了礼才是全了姑娘的体面!
荼白就见新姑爷跪在踏脚上,眼睛直定定望着她们姑娘的脸,姑娘脸上红盖半挑,她还睡着。
因穿着喜服合衣而卧,身上还搭了条薄被,裴珠睡在被中,双颊生晕,檀口微张,十分香甜。
虽姑爷这么说了,荼白也满面难色:“可礼还没行完呢。”
“不急。”许知远说着话,眼睛还盯住了裴珠,“不要吵她。”
荼白这下明白了,这个姑爷确实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呆,掉下水,送小儿收惊锁,还爱送些不知哪个犄角里摘来的花朵、果子、石头。
姑娘每每收到,或用瓷,或用陶,或用水晶盆给盛上,还说有野趣。
就在荼白束手无策之际,贺妈妈来了,贺妈妈一进门,银朱胭脂二人松了口气:“妈妈快去看看,少爷又犯痴劲了。”
声音虽小,竹月却听见了,都说许夫人一板一眼,可这家里的规矩倒好像没那么重。
贺妈妈先往床上瞧了一眼,心里犯难,但还是劝着许知远:“少爷,得把礼行完,那新娘子才算是咱们家的人。”
许知远两头为难,好在裴珠又睁开眼睛,她睡得发懵,一时窝在枕上不动。
荼白竹月扶裴珠起来,送上合卺酒,许知远喝了一盏,裴珠只是沾沾唇。
跟着又解同心结,荼白竹月替裴珠脱下外裳,这喜服一层一层的,脱了外头的,里面还有一件薄的。
裴珠累得已经不知道饿了,可想到出嫁前看过的那些册子,心头急跳,明明倦得很,可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谁知等门一关上,许知远便小声道:“你累极了罢,你睡罢,我睡脚踏上。”
裴珠懵了,脚踏那是值夜丫头睡的地方,他怎么能睡在脚踏上?
“你……”可她又实在说不出请他上床睡的话,也说不出让他去睡外头的罗汉榻,那倒又似是在赶他。
想了半日,闭口不言,自己往床上卧着,听他果然铺了被子,睡在脚踏上,心底还微微松了口气。
不等裴珠再往下想,她沾枕便睡了过去。
许知远睡在脚踏上连翻身都艰难,但他听着床上呼吸声渐渐安谧,眼睛瞪得有鹅蛋那么大,整个人轻飘飘好似发梦。
他真成亲了?这半年不会是他呆子作梦罢?
心里么这想,抬手掐了把大腿肉,先是疼得呲牙咧嘴,跟着又笑得呲牙咧嘴。
不是发梦,他真成亲了!
裴珠直睡到第二日丫头敲门,她这才睁开眼。
盯着百子千孙帐,她还愣了愣。此时才想起来,她已经嫁人了,不是在娘家,不是在她自己屋子里。
“你醒了?”
许知远的声音已经压得极低,但还是把裴珠吓了一跳,她半晌才答“嗯”。
“那,我让丫头们进来了?”
“等等!”裴珠蹙着眉尖,手指点了点脚踏上的枕头和被子,要是被婆家人看见新婚第一夜,他就睡在脚踏上,那可怎么好。
许知远咧嘴把被子枕头抱到床上,这才回身:“进来罢。”
荼白竹月先进门,进了门就急急走到喜帐前,一看床上,
半边被子窝整整齐齐的,半边堆叠在一处。
再看姑娘的衣裳,连衣带都没散,就知昨儿夜里没事。
两人反倒松了口气,昨儿那情状,要真是成了,姑娘必定不乐。
荼白年纪最长,她趁着竹月倒水侍候洗漱的时候,冲银朱使了个眼色。银朱跟着她到屋外头,荼白道:“姐姐,我方才收拾床铺,少爷少夫人像是累着了。”
银朱一听就明白意思,她笑了:“放心罢,等会儿是贺妈妈过来。”
贺妈妈没一会儿就到了,提着食盒子:“少夫人先喝口粥,垫垫肚子,等会儿要去敬茶。”只看给女儿的陪房,就知道裴三夫人心好,庶出的女儿,陪房里还有个全灶娘子。
“多谢妈妈。”裴珠知道贺妈妈是婆婆身边得脸的妈妈,还待回个半礼的,贺妈妈按住她。
“少夫人莫要折我寿数,赶紧吃粥罢。”
食盒子里头是只粉彩小盅,盛着枣子花生桂圆莲子炖的粥,裴珠尝了一口就知是带来的全灶娘子做的,就是她在家时吃的口味。
不搁糖,就只用枣子桂圆用来提味,这一小盅,也正好是她的量。
“少爷怎不说话?”贺妈妈就看见自家少爷不说不动,干站在那里看少夫人吃粥,吃个粥,他倒像看见了仙女飞天似的。
贺妈妈是过来人了,都不用看床,一看自家少爷的模样,就知道昨儿没圆房。
心里点头,真是个心疼人的,昨儿那样要还圆房,那还不把少夫人吓坏了。这事儿要是头回不和乐,往后也难相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