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楚王元载,今日元令霜这么近地看清楚他,倒有些小小吃惊。因为他生得极为秀气,身形又瘦弱。
从前元令霜不知道男子长得“面若好女”该是什么样,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这位堂兄的面容用这四个字形容再合适不过。
皇帝与穆王说话最多。毕竟元熙和元载都是侄子辈,皇帝与他们交往很少,只不过嘱咐几句。而穆王,与皇帝做了几十年兄弟,从前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
皇帝十分关心穆王身体,问他如今还能不能骑马,又问他在用什么药,言语间颇多关切。穆王说着说着就流下眼泪。
“陛下如此关切,臣愧不敢当。”
皇帝温和道:“三哥何出此言,难道不把朕当自家兄弟?做天子做到这样孤家寡人,也没趣味。”
穆王连忙解释:“臣只是想着陛下日理万机,还费心牵挂臣这个半残半废之人,只恨自己再不能骑马射箭,为陛下效力。”
皇帝笑道:“确实可惜了当年三哥一身好武艺。不过为...
朝廷效力也不全在这方面,三哥还不老,不必如此自贬。”
元令霜仔细听着他们一来一往打机锋似的,越发好奇当年争储的过往。穆王如今只剩一味谄媚,但皇帝的话里隐隐约约听得出,穆王当年也有豪气的时候。
她两耳聚精会神听着,眼中还始终带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楚王元载不时看她一眼,与她目光相接。
可她与楚王毫不相识,之前也没单独说过话。不知道元载为何看她?元令霜心中微疑。
另一侧元令宝对两个中年人的对话全无兴致,无聊地轻轻叹气,只是宫中教过规矩,她坐在皇帝身边也不敢太放肆。
好不容易捱到筵席结束,宫人们送走了穆王父子和楚王,皇帝去更衣休息。
换了身便服,皇帝卧在榻上,叫赵谛听:“你先把宝儿带过来,叫霜儿等着。”
他要单独,一个一个与女儿说话。
元令宝与皇帝极是亲昵,见到皇帝卧在榻上,她也不行礼,只是过来靠在皇帝身边:“父皇。”
皇帝抱住她,问:“穆王他们明日就回封地去了,又得有段时间见不着了。你会想他们吗?”
元令宝笑着说:“不想,我与他们又不熟。不过父皇要是想念他们,时常叫进京来就好。皇城那么大,都够他们住的。”
皇帝笑道:“你说得很对。”
他看今日筵席上元令宝一脸无聊,便知道她还没有开窍。于是放她离开,又叫元令霜进来说话。
他问元令霜;“你觉得穆王如何?”
元令霜行礼,道:“穆王是女儿叔伯,女儿不该随便议论。不过穆王是个和顺之人,对父皇十分恭敬。”
“那穆王世子和楚王,你怎么看?”
元令霜垂着头:“堂兄都是青年才俊。”
她不知道皇帝想听什么样的话,更要小心说话。也许皇帝并不是想听什么标准答案,而只是在试试她。
皇帝确实是在试两个女儿,试她们有没有注意到这场家宴的不同寻常——若他一直无子,那嗣子必然要在穆王世子和楚王之间二择一。
这一试,三公主还小,但元令霜似乎已经明白了。
皇帝心中复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元令霜通过这个测试,他该是高兴,还是紧张,或者遗憾?
从前他常常想,若那一天,周皇后和郑贵妃的两个孩子之中,死掉的是那个女儿,活下来的是儿子该多好。
今天他第一次突然想,如果元令霜不是女儿而是儿子,那他也不必有这么多烦恼。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仿佛累了一样,对元令霜挥挥手:“你回去吧。”
元令霜又轻盈地行礼,静静退下了。
第二天,她照常去书苑上课。她很想和云先生说说昨天的宴席,还有皇帝私下与她的对话。她正斟酌着该怎么说,忽然察觉到云先生常常配的玉佩换了一块。
“先生换了玉佩。”
云先生抚了抚那块玉佩:“你倒眼尖。”
元令霜忽然一把抓起那块玉佩,云先生被她吓一跳,她从来没有这么莽撞过:“公主?”
元令霜只觉得这玉佩眼熟,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先生这玉是哪里来的?”
云先生从她手中收回那块玉佩:“是老朋友带来的。”
元令霜忽然想起来了,她在楚王献给皇帝的礼物中见过差不多成...
色,差不多花纹的玉佩,这是楚王带来的贡品。
一瞬间,她想通了,楚王进京观礼,云先生差不多同时休息。楚王在席间不时看向她的目光。还有从前云家与老楚王来往密切的传闻。
“先生这几日见的朋友,就是我的堂兄楚王?”
云无圣一怔,随即微笑,他夸道:“公主聪明过人,我想瞒也是瞒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