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已有皱纹的老父亲,抬起戴了旧戒指的手,轻轻放在辛染脑后摸了摸,然后怜爱地在自己这个傻孩子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辛染是他的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妻子留给他的,最后的礼物。
戴了旧戒指的手移到辛染的后背,轻轻推了下,示意辛染先出去。
拖鞋的踢踏声再次响起,辛染提着呆呆的小熊又从原路返回了,小熊黑纽扣做的眼睛,朝向书房里的两个人,随着小主人的跑动,身子一摆一摆地甩起来。
厚重的书房大门再次被仆人阖...
上,发出沉闷地声响。
老人坐回到皮制的椅子上,他下凹的眼眶,背对着窗户的光,显出黑魆魆的阴影。
“霍南洲,”
烟嗓沉沉地响起,带着一定的份量和不怒自威的气场。
“成群的鬣狗可以撕碎落单的狮子。”
老人提醒着他。
低头站在那的人眼神动了动,牛皮纸袋里的东西他已经查看过。
他做事没能改掉年轻人的傲气,现在分公司里的几只鬣狗已经成群结队地谋划,要从背地里下手把他现有的部分权,夺走。
他刚接手公司的部分事务没多久,锋芒太过,招惹了红眼病。
“是。”一直低头的人,一点就通,明白了这个弥足珍贵的提醒,他慢慢抬起眼,望向坐在那的整个公司背后的掌权者。
年轻人的眼里带着狠劲,而年迈的老雄狮用那双凹陷的眼睛,只是盯着他看了眼,尚还不能构成威胁,便移开了。
“你是个上进的孩子,”
老人重新点起了雪茄,粗厚的雪茄夹在他粗短有力的手指间,冒出大量的烟雾,模糊了老人的面孔,那张摸爬打滚半辈子的脸,神情不明。
“爬得越高身边的人就越险恶。”
砂砾般粗糙的烟嗓,钝钝地响起,意味不明却又意有所指,像是感慨又像是点拨。
他精挑细选收养的这个孩子,聪慧、心狠,马上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在这个险恶的高处,辛家唯一的少爷,那个小白痴,是最干净最清白的。
除开辛家孩子身份的主要原因,辛染能够一直受到辛父保护的次要原因,正是这个强大却孤独的男人,只剩下这一个不会构成威胁,可以放心宠爱的亲近人了。
霍南洲带着点灰色的瞳孔看了过去,在夕日欲颓的黄昏下,那个曾经呼风唤雨的男人,已经有了白发。
整个书房没有开灯,随着日光的消逝,转入昏暗,他和老人都打着黑色领带,穿着黑色的西装。
在这个世界,只有身上的衬衫和外面的傻子,是纯白的。
*
辛父的事业很忙,一周才会回来一次,而这段时间,霍南洲也格外忙碌,他呆在公司的时间格外长。
‘看不出来,你还适应得挺快?’
系统见这几天辛染的小日子过得美滋滋,忍不住碎碎念‘你瞧瞧人家,刚成年就进公司,你呢?话都不会说几句。’
辛染坐在老爹一个电话就买过来的,商场全部的小猪佩奇堆里,看着客厅大屏液晶电视,放着佩奇和它的弟弟乔治,咯咯笑。
契合三岁智商的小白痴人设百分百。
‘嘿嘿……嘿嘿……’他对系统发出快乐小孩的笑声。
他坐在客厅沙发看动画片,...
陈阿姨还要过来每天都夸他,“今天好乖。”
辛染一点都不谦让地接受保姆阿姨的表扬,他有时候还会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呢!
而陈阿姨则会非常惊喜地夸他是聪明宝宝。
霍南洲经过这几天的处理,分公司的事情即将尘埃落定,他得空今天提早回来。
他一下车,便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将锢在脖颈上的领带扯松,连日跟那帮董事会的人周旋,耗尽了他的耐心,好在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
他顺势解开衬衫上扣得严严实实的扣子,仆人赶忙上前将他黑色的西装外套脱下。
客厅传来又慢又幼稚的声音。
他抬手阻拦了仆人给他递水的动作,径直往客厅走去。
客厅的大屏幕里放着粉色的两头吹风机,正在手舞足蹈。
那个小白痴在跟屏幕里的粉色吹风机一模一样的玩偶堆里,滚来滚去,一双眼睛还滴溜溜地盯着屏幕,嘴角都要咧到耳边了。
真蠢。
他只看了一眼,便从客厅退出去。
霍南洲接过仆人递上来的那杯温开水,玻璃杯里盛着毫无杂质、清澈见底的水。
就跟那个什么也不懂,喜欢粉色吹风机的小白痴一样。
‘爬得越高,身边的人越险恶。’那天的话忽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最近一直握钢笔的手指,点了点透明的玻璃杯壁,经过公司那些事,他已经认可这句话了。
霍南洲拿着手中的水杯,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