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能开心就好
我仔细想了想他的话, 不知道他指的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这里有比较伤自尊的说法,就是前阵子出糗的缘故, 我在他面前已经是一个行走的笑料制造机。不过, 萩原研二并不是性格那么恶劣的人。于是我偏向于他发现我的计划。严格来说,这也不算是计划,更像是在做社会实验或者心理实验那样, 当我们提出一个要被验证的想法之后,接下来的过程就只能是推动实验, 而不是人为地引导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认为,萩原研二在我答应冲野洋子的要求时,想到了我想的东西了。
为了确定这一点,我开口问:“你是说, 我同意冲野小姐去KTV练歌这件事有趣吗?这里“有趣”可能有引申意义, 也许还有一些说反话的意味,又或者是接受挑战的意思。
萩原研二听到我的话, 表情愣了一下。我立刻就明白我们想的不是同一件事, 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是冲野洋子第一次向我们提出自己的想法。反正我也得跟他说,我就把我的预测告诉他。
萩原研二说道:“然后?”
“当出现了改变, 就意味着有事情发生了。”
萩原研二接受我的看法,同时也提醒我另一件事:“也许她真的只是想去练歌而已。”
我自然不否认有这种可能。但鉴于冲野洋子在目前给人的基本印象,对他人有强烈的依赖, 少有自己的想法, 或不轻易提出自己的想法。如果说, 现在仅仅是搬离那个公寓就开始变得独立自主, 有自己的想法, 这个女孩的性格变化太过快了一点。
我更加倾向于『她的提议是有人在授意』。
那么这里可以进行排除法。
如果是经纪人,他可以自己直接跟我说,不需要专门打电话联系冲野洋子,然后再让她告诉我。
如果不是经纪人,那么剩下的人就只能是那个冲野洋子屋子里面备份用品的使用者了。这个人可以用自己的想法影响冲野洋子。上次观察冲野洋子的屋子就可以知道,冲野洋子原本是嗜甜的,然而厨房辣味调味料比甜味的更多,这说明冲野洋子十分用心地在讨对方喜欢。
而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个使用者的身份的话,这应该是柯南原著时间里面,在冲野洋子的演艺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希望她回到自己身边,“惨遭被拒”的冲野洋子前男友。(其实当时是别人,突然间就被那个前男友看背影误以为是冲野洋子本人一个熊抱,对方吓得直接推开了他,大概情况应该是这样的。)。于是,这个极端的前男友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通过自杀来伪装成冲野洋子杀人,借此毁了她。
因为这个案子是第一次我见到用冰固定凶器,做出自杀现场的案子。对我来说,算是启蒙,之后在凶杀案里面一碰到『冰』这个元素,我就很容易想到各种伪装。
而我对前男友是没有什么印象的。
我只记得他其貌不扬,身材横向发展,看起来也不像是精英人士的青年。至于叫什么名字,只记得是冲野洋子学生时代的恋人。我猜,现在冲野洋子还没有完全出道,所以两个人的地下恋情也正火热着。
这也是为什么萩原研二在反复猜冲野洋子恋人的时候,我始终坚持经纪人不是,花形通也不是。
事实上,我要求冲野洋子搬离现在的公寓,除了躲开泥参会的攻击之外,还想过引出这个人——找他当面聊聊。
『依赖型人格障碍』因为会害怕失去所爱的人的关注和爱,会毫无自觉地无限付出自己的全部去讨好对方。但是,事实上,这种人格障碍的产生主要和家庭、童年经历有关。因为成长过程中,长期缺失这一部分,所以当自己拥有『去获得』的自主能力时,她会用自己的能力去守护这份爱。然而,我在和冲野样子聊天的过程中,发现她的家庭背景很好,父母关系融洽,她与他们的关系也很好,并没有出现父母不支持她来东京独自寻梦的情况。
那么她的不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因为被黑粉一而再地攻击否定,才让她渐渐地依赖其他人?
除此之外,她非常理所当然地接受了经纪人的话——她出现幻觉,只是为了安抚撞鬼后的情绪,还是这其实不止一次出现了?
这件事看起来直指经纪人。可要知道在冲野洋子的屋子里面还有另外一个『隐形的人』——冲野洋子的秘密恋人。
那么,我又推出了另一种想法,另一种可能性。
为此,我在默默地在等待时间的到来。
最近冲野洋子除了上学期间之外有警察守着之外,上学下课也是被我们守着,她现在想要单独和那个男友见面,肯定是得另外找时机。而这次时机就是在去KTV练歌。
冲野洋子说的KTV也是离她的学校只有三站远,做电车就可以直达,对于学生来说都很方便。而我们开车的话只需要解决停车问题而已。冲野洋子说要练歌,自然也是真的一开始就在练歌。萩原研二看了我一眼,我摆了一下头。
不急。
四十五分钟是个转折点。
冲野洋子说想要去厕所。
我和萩原研二交换了视线,自己先站起身,说道:“我陪你过去,就在门口守着。”基本流程还是要过一下的。
冲野洋子瞬间涨红脸:“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在保护冲野洋子中,没有安排女警随行的原因,有部分是我在给她制造自由的机会。当然,如果是泥参会的人靠近的话,更外围的刑警会一下子治住他们。我们这群非警务人员并不是完全起保护作用。我对目暮警官提出的查案建议是——警务人员控制在外围,而我们查案的人则在冲野洋子周围,进一步过滤到靠近冲野样子的危险因素。
“嗯。”
我应承下来后,冲野洋子就小跑着离开了。
警校组的五人也跟着安静下来,降谷零说道:“从职业角度讲,放任女证人单独离开,并不是专业行为。”
“所以,这个错误只能由我们这些非专业人员完成。”我在心里数了十秒,又继续说道,“但是既然降谷同学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我们就算是非专业人员,也应该开始亡羊补牢了。现在一个人守在女生厕所附近,另一个人去收银台,随时可以联系工作人员并且调取录像,其他三人分别去KTV的逃生口守株待兔。我们争取把那个和冲野洋子见面的人给截住。”
因为我没主动说明的缘故,大部分人还是依着警察和泥参会的思路——冲野洋子的秘密恋人很可能是花形通。虽然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不可能的,但我不保证所有我知道的都能在这个世界通行。毕竟,原著只有基本人设,要是突然在这里填补了剧情——比如说冲野洋子遇到渣男花形通,然后被她『过去的男友』救了。两个人因为这吊桥效应而产生了爱慕之情,有了一段小小的恋情。这也是可以说得通的。
松田阵平说道:“所以,我们这次可能会抓住花形通吗?”
“我们试一试。”
他们几个正准备出门,萩原研二才想起来,转身说道:“那你呢?”
“总要有人留守。”我对着他们挥手,“记得回来的时候,别忘了带东西。”如果这一切是乌龙的话,还可以装模作样做的事情。
他们离开之后,我坐在包厢里面给经纪人打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在积累了足够的时间差和信息差下才有效的电话。其实这里有点玩了囚徒博弈的意味在。因为经纪人手下也有很多其他的艺人,他是没有办法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冲野洋子身上,所以在把人转交给我和警察之后,山岸荣就不能和冲野洋子有足够的沟通。
山岸荣接到电话后,声线还十分明朗,是属于那种给人蓬勃精神的印象。
我淡淡地说道:“山岸先生,关于冲野洋子的秘密,你现在该说明情况了。”
山岸荣顿时一愣,强笑道:“什么?”
“现在说,还能帮你兜底。”我不慌不忙地说道,“今天冲野小姐主动要求来到KTV练歌,我们答应了。毕竟这是冲野小姐第一次向我们提出了请求。结果我们发现,原来她是来见一个人的。对方看起来是个学生,两人相处方式很暧昧。这种事情在冲野小姐这种年龄段也很常见,但是冲野小姐未来是要进军演艺圈的……”
多余的话说下去就没有意思了。而且越说,我越有种发现学生早恋,自己在跟对方父母打小报告的既视感。只不过,日本其实不是特别禁止早恋,反倒是有偶像禁止恋爱的
山岸荣气势弱了一大圈。
“我能问现在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了?”
“暂时就我在问话。”我顿了顿,煞有介事地做了一个转头的动作,就算对方看不到,但是衣服随着动作牵扯而摩擦起皱的声音也能带给对方想象的空间,“现在冲野小姐和另外一名学生在其他的房间里面,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冲野小姐的前途,我想问问你这边怎么说明这种情况。你要知道,那名学生看起来并没有那么优秀。传出去不只是偶像失格而已。”
我的口吻不容置疑,也不会通融,但是还是保留这对冲野小姐的关心,让他觉得坦白可以让形势不会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方。
“那名学生叫做藤江明义。”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个人的?”
“从洋子小姐开始被黑粉攻击之后,这个人就开始出现在她身边,引起了我的注意,后来才知道他们已经交往有段时间了,都是港南中学的学生。他是东京本地的,也很照顾洋子小姐这一个单独到东京来的同学。这样一来二往,两人就开始交往。但是,我们经纪公司这边打算瞒着洋子小姐让他自觉离开。”
我抬了声音:“你们打算怎么做?照我现在观察的情形来看,冲野小姐确实不适合待在演艺圈里面,你们这样逼迫她的话,我是有权站在冲野小姐的角度对你们经纪公司提起诉讼。除此之外,你们若是用非法的手段逼迫那名未成年,我也同样不会坐视不理,你最好实话实说。”
补充一点,我不行。
我没有这种职权和资格。
山岸荣也没敢继续遮着掩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刚提到『未成年』,山岸荣的口吻也克制了一些。山岸荣说道:“我们这边搜罗了他迫害洋子小姐的证据。这些就足够让他自觉离开。”
“取证过程合法吗?你们会不会是故意钓鱼,伪照证据?”
我越是否定他,他越是要证明自己。
“洋子小姐受到黑粉攻击开始,我们经纪公司也开始进行调查,毕竟我们公司也怕会被警察调查处不利于我们公司形象的事实来。公司的相关团队聘请黑客和侦探,针对网络散布的流言,以及跟踪狂的失控行为进行追踪,结果找到了原来都是藤江明义做的。他年纪比较小,做事有很多纰漏和不成熟的地方,很快就查到了。于是,我们公司就同意报警。”
“你们报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他们查明真相吧?”
我浏览过冲野洋子被黑粉攻击一案,里面提供的一些被威胁的证物并没有很多,都是一些无法被提取寄件人信息的东西。这也导致警方查案有困难。
山岸荣失笑了一下:“不愧是警方聘请的侦探。”
他又继续说道:“我们这边是打算通过报警来震慑藤江明义,让他知难而退。他那小子在一边伤害洋子小姐的时候,一边还给我们公司寄匿名信,暗示洋子小姐有男友,如果我们报警的话,很可能会让警察查出冲野洋子有秘密恋人的事情,进而不敢报警,我们就偏要这么做。还真惯着他不成?”
山岸荣估计这吐槽也是憋狠了,因此他越说越气:“你说他是不是有精神病啊?明明是他一开始支持洋子小姐的,结果看她形势发展好,反而不惜变成跟踪狂、黑粉来迫害她,让她孤立无援,还天天失眠!最近因为在调查花形通的事情,周围都是警察,他才没有敢来打扰。”
“注意你的语气和情绪。”我默默地加了一句。
山岸荣得不到我的共鸣,变得颓丧了不少,低声说道:“我们公司这边决定要拿这些资料跟藤江明义说清楚,让他自觉离开,不要逼到最后,彼此鱼死网破。”
山岸荣那边有些东西没有说清楚,但是我估计他选择协商的原因是藤江明义手上有他和冲野洋子是男女朋友的证明。如果经纪公司暴露藤江明义的犯罪行为,那么藤江明义很可能就把这些照片传到各大媒体平台,到时候冲野洋子的事业一定会受到冲击。
我说道:“你没打算跟冲野小姐说吗?”
我觉得这种私下逼对方离开,而当事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很容易在后来产生更多没必要的误解和矛盾。我这里面针对的是冲野洋子和经纪公司。冲野洋子自然会认为经纪人骗过自己一次,自然也会骗第二次,两方的信任关系出现裂痕,哪怕最后有真相,也不容易填补之间的罅隙。
山岸荣叹了一声,说道:“不知道你看不看得出来,洋子小姐很依赖藤江明义,让冲野洋子放弃的话,难度会更高,说不定会因此顺着藤江明义的意思退出演艺圈。我之前试探过,说藤江明义对她过分关注,也给出一些我们查到的证据,但是洋子小姐……不信,还说有也是他太紧张洋子小姐了……这方面根本劝不动。”
山岸荣说得冲野洋子有恋爱脑的症状。
我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听过『煤气灯效应』吗?”
“嗯?”
『煤气灯效应』其实起源于上世纪四十年代一部名为《Gaslight(煤气灯)》的电影讲的是女主人公受到骗子在感情上的欺诈与迫害,怀疑自己有精神病,而险些被骗子谋夺家财的故事。这个故事引申出了一种心理操纵,又或者是说是感情迫害,就是『煤气灯效应』。
这通常是发生在情侣之间,操控方会扭曲事实,持续否定被害方,用误导和说谎的方式削弱被害方的自信心。以哈佛医学院讲师,心理学家克雷格·马尔金(Craig Malkin)的话来说,『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情感虐待形式』。操纵者有三种类型,其中一种称为好人型,是会在被害者面前表现得通情达理,但背后却用自己的手段逼迫对方顺从自己的想法。藤江明义很可能就是『好人型』。
我解释后,山岸荣似乎抓住救命稻草,说道:“所以洋子小姐还是可以有清醒的时候了?”
其实山岸荣做的地方也有错的——在冲野洋子因为对方PUA的情况而不自信的时候,他不该跟着照单全收,什么都帮她拿主意,这样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果然没有自我价值。但是,山岸荣到底还是把她当做小孩子看,也不清楚情况。
“对我来说不难。”
只是反心理操控而已,比在春森老师案子上的反催眠容易得多。
“你把查到的资料直接交给警察,剩下的你们经纪公司不用多做。你们那边也只是要藤江明义证明他和冲野洋子的关系而已,对吗?我可以帮你们拿到。”
这番话让山岸荣喜出望外,但他没有高兴很久,很快又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是不是有另外的价格?”
“没有。”
这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山岸荣却觉得我话里有话,说道:“那个,你上次说你有个叫做毛利小五郎的朋友是洋子小姐的粉丝,对吧?”
我反应慢了一拍,因为这是我随口的话,反而没有太强的记忆点,说道:“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