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最终,洛湘还是告别碧虚湖这片伤心地,与太阴殿一同启程,前往她上辈子另一个伤心地——仙界。
不过,现在的她心境通明,格局打开,深谙“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已经没有任何事物能伤害她了。
从今以后,受伤的只会是别人。
比如苏无涯,他竖着进来,挨了洛湘一剑之后,就只能奄奄一息地横着出去了。
程仙官被人押在一旁,目送情敌生无可恋地躺上担架,心头不禁涌起了一丝希望。
他柔声唤道:“阿湘,这人如此待你,当真是罪有应得。你放心,回到仙界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
“啊?你叫我吗?”
洛湘停下脚步,困惑地偏了偏脑袋,“可是,我一直都想问——”
“——你究竟是谁啊?”
见程仙官惨然变色,她又认真补充道:“我说过,前世的事情我早就忘了,也不打算回想。这位大哥,执着太苦,我劝你还是放下吧。”
程仙官急道:“为什么不回想?你根本不知道,前世我们一起经历了多少……”
洛湘想也不想便道:“因为仙官姐姐骂你啊。她骂过的都不是好人,我相信她,当然不能和她唱反调。要不你给她道个歉,让她别骂了?”
程仙官:“???”
——你以为我很想挨骂吗?
——我为什么不让她别骂了,是因为我喜欢吗?
“噗……哈哈!!”
众仙官看见他这副狼狈相,纷纷将脸转向一边,以免自己笑得太猖狂,在洛湘面前破坏太阴殿形象。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镇星殿的人露出这副表情。就像吃了那个啥一样……”
“聂仙官,你骂得好,你骂得好啊!”
“能不能再多骂点?我可以付钱!”
“我赞成!我加钱!”
“我出双倍!”
杨箐也忍俊不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聂昭道:“对了,关于这位程仙官,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想问的’?”
聂昭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前辈是想说,此人已被关入天牢,却莫名出现在凡间,这件事很不寻常对吧?按理来说,他若想外出,须得阮仙君点头才行。”
杨箐颔首道:“不错。你若有疑虑——”
“这有什么可疑虑的?”
聂昭毫不迟疑地接口道,“论经验,论智谋,阮仙君远在我之上,她办事自有她的道理,用不着一一向我报告。至于她为何要放走这个废物……”
“我猜,阮仙君是想‘变废为宝’,让他助我一臂之力吧。”
回顾这一路的经历,碧虚湖作为修仙大派,外有岁星殿保驾护航,内有春晖峰蛇鼠一窝,潜入可谓困难重重,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行踪。
若不是程仙官从天而降,与苏无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轰轰烈烈大战三百回合,吸引了天工长老乃至整个碧虚湖的注意力,聂昭一行人的调查也不会如此顺遂。
这两个满脑子风花雪月的草包,在不知不觉间,被阮轻罗筑成了一道挡风的墙。
对此,聂昭只想真心诚意地说一句:
——谢谢你们,恋爱脑!
但谢归谢,牢还是要回去坐的。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杨箐赞赏地点点头,“轻罗没有看错你,你果然聪明机变,与她心有灵犀。不过这一次,除了声东击西,我们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聂昭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我听说若要带人出狱,须有五曜上神出面担保。莫非……”
杨箐:“不错。为这位程仙官...
作保的,正是他的上司——镇星殿主事,承光上神。”
聂昭:“哦嚯。看不出来,这小废物还挺有排面。”
也就是说,承光上神为了给自家小辈出头,不惜放下身段作保,让阮轻罗答应放他出狱。
但承光上神没想到,这位情圣在作死一道上天赋异禀,刚保释就玩了把大的,与凡人争风吃醋不说,竟然还大打出手、殃及无辜,被太阴殿当场抓获,实现了一日之内“二进宫”的壮举,刷新了天牢历史记录。
如此一来,作为他的担保人,承光上神一张老脸被打得啪啪响,立时在阮轻罗面前矮了一截。
以他刚愎自用的脾气,想必今后一段时间都会绕着太阴殿走,无暇对碧虚湖一事横加干涉,更不会再为程仙官求情。
想到这一节,聂昭不禁真心赞叹道:“阮仙君有心了。”
杨箐莞尔:“哪里。你如此奋不顾身,我们这些做前辈的,自当为你铺平道路。”
如今碧虚湖之事尘埃落定,刚保释的情圣也重归大牢,结局可谓皆大欢喜。
所有人都很满意,只有程仙官本人一脸懵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们……你们利用我?你们放我出来,就是为了利用我扰乱碧虚湖,还想给承光上神下套!好啊,此事我一定要……”
聂昭:“你一定要记在心里,带进天牢,告诉你身边的每一位狱友,让他们引以为戒,切莫再像你一样精虫上脑、猪油蒙心,落得个贻笑大方的下场。”
程仙官:“???”
——你怎么骂个没完呢!
——虽然不知“精虫”是何种妖物,但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箐亲切地提醒道:“屡教不改、为祸人间,依律当押往堕仙崖正法。很遗憾,他可能回不了天牢了。”
聂昭故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抱歉前辈,是我业务不熟练了。”
“什么?!”
程仙官显然业务更不熟练,闻言仿佛迎头挨了一记重拳,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恐惧,“不、不可能,承光上神最是爱惜下属,他不会容许你们这样……”
杨箐笑道:“这便是你不懂事了。承光爱惜下属不假,但他更爱惜自己的脸面啊。”
程仙官:“你——”
杨箐:“还愣着做什么?我要与聂仙官谈正事,赶紧堵上嘴拖下去吧。”
“呜呜呜呜嗯嗯嗯嗯……!!!”
“呜嗯!呜呜嗯嗯嗯嗯!呜呜呜嗯嗯嗯!呜呜……”
(翻译:阿湘!你看我一眼啊!我真的很爱你!救命……)
这是程仙官最后留下的遗言,可惜没有人听懂。
“
前辈。”
聂昭也不再理会他,沉下脸转向杨箐道,“若我所料不差,此事要处置容易,要追根究底却难。回到仙界之前,咱们须得拟个对策。”
杨箐点点头,面色同样有些凝重:“我明白。倘若当真是他,仙界只怕又要迎来一场风雨。而且,他深受天帝和承光上神青睐,承光视他如亲子,天帝视他如亲弟,还不知能不能……”
“仙官姐姐,你们在说什么?‘他’是谁?”
洛湘好奇地举手发言。
“……”
暮雪尘没有开口,但从他茫然不解的目光来看,他也怀有同样的疑问。
聂昭摇头不答,只扬起脸向杨箐一笑:“前辈,我有个想法,还需亲自验证一番。你先带洛姑娘回去,让雪尘陪我走一趟吧。”
……
说是“陪我走一趟”,其实与杨箐一行告别后,聂昭就将向导的重任交给了黎幽。
...
“黎公子,拜托了。你应该知道,要去哪里才能验证我的猜测。”
黎幽欣然答应:“你是要去找‘他’参与其中的证据吧?我心里有数,随我来便是了。”
“师妹,不妥。”
暮雪尘沉着脸插话道,“他终究是妖魔。方才的童谣,你也听见了。”
聂昭当然听见了。
马萧萧,前路迢。
车辘辘,鬼火摇。
蒿里首丘狐,太长以下略。
这首鬼气森森,与其说是儿歌、不如说是儿童邪典的歌谣,将“首丘狐”与“河边骨”并列,用来指代黎幽和另一位魔头——自号“罗浮君”的白骨桥。
事实上,面对疑似罗浮君引发的骚乱,黎幽确实展现出了足以与他匹敌的力量,仅凭一支竹笛就镇住了所有发狂的弟子。
……虽然这支竹笛,也同样放倒了大半友军。
反过来说,黎幽与罗浮君一样,都是不可限量、不可捉摸的危险人物。
暮雪尘对他的戒备和担忧,的确不无道理。
若在以往,聂昭或许会好言相劝,但她刚摆平一桩大事,难免起了点玩心,便一脸促狭地冲他笑道:
“无妨。有雪尘与我同行,我很放心。倘若黎公子真有歹意,你保护我不就行了?”
“我……”
暮雪尘冷不防噎了一下,大概是血气上涌,脸色一瞬间有些泛红,“他是四凶之一,妖都之首,实力不可小觑。仅凭我一人……”
“——既然如此,再加上我如何?”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聂昭回头望去,只见白袍翻飞、白发飘拂,一道通身雪白的人影落在眼前,正是一路与他们同行的叶挽风。
碧虚湖之事告一段落后,叶挽风没有留在怀雪峰,也没有接受向南飞收他为徒的邀请,而是交还弟子令牌,毫不留恋地离开了门派。
“剑仙胸怀天下,自然要游历四方。”
他半点也不扭捏,直截了当地坦言道,“既然你们还有事要办,再同行一程也未尝不可。”
说到这里,他将目光转向聂昭:“况且,我对她……”
“什么?”
暮雪尘和黎幽齐刷刷地表情一僵,瞪大双眼盯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