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如果,可以以藏匿天人为理由,那么他们送出这里的女人也便理所应当了!
“这是个天人!!”他大喊出声,眼里却透出希望来:“住在这里的女人藏匿了一个天人!!!”
他的话语让跟进来的人全都陷入了震惊当中,阿万脑子里一片轰鸣,他只知道自己因为三天未进食的眩晕没能及时冲出去!!
“啊啊啊啊——!!!!”
尖叫声充斥着阿万的脑子。
“把他抓起来!!”
“住在这里的那个娼女呢!!!”
“把她也抓起来!!!她居然藏匿天人!!!”
“杀了他们!!!”
“可恶!!咱们被天人害成这样,这个婊/子居然还藏着天人!村子的位置是不是他们暴露出去的!!”
“叛徒!!”
“叛徒!!!”
“烧死叛徒!!!”
混乱的声音轰隆隆的传进阿万的耳朵里,让他的脑子剧痛不已。
但可笑的是,明明他只有五岁,明明他看起来很虚弱,但居然没有一个人感对他动手。
这个村子里的人,全都沉溺与天人带来的恐惧里,居然对一个天人的幼崽感到恐惧。
围着棚子的人们都跑进了村子里,他们呼朋唤友,拿着火把,非要聚集在一起才能够处刑这个罪恶的天人。
最开始喊出话的男人冲进村子里的所有人家里,将女人藏匿天人的消息告诉所有村民。
女人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她怀里多了一捧少到可怜的野果,脸色惨白的把野果塞进了阿万的手里:“阿万乖,阿万不怕,姐姐保护你。”
明明女人已经吓得全身都在发抖,但她依旧强装镇定:“阿万是姐姐唯一的亲人了,姐姐一定不会让阿万出事的。”
“姐姐,阿万被人看见了。”阿万捏着野果,被女人抱在怀里,声音闷闷的:“阿万好没用。”
“不,阿万很好了,阿万很厉害。”女人知道那些人的想法,她们这些卖身女人的命在他们眼里如同草芥,那些人根本就是带着目的来的:“阿万乖乖的,藏进地窖里,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出来好不好?”
“姐姐呢?”阿万仰起头,注视着姐姐带着泪光的眼睛:“姐姐不一起吗?”
“不,姐姐不去。”女人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她苍白的唇瓣印在阿万的额头上,声音发着抖:“阿万不要出来,等姐姐叫你。”
阿万掀起了木板,注视着地窖里翻滚着看不清颜色的泥水,深吸一口气,跳了进去。
浑浊的水似乎根本没有底,阿万仰着头,黑眸里映出来&#303...
40;天空一寸一寸被眼熟的黑暗笼罩,最后彻底陷入了黑暗里。
阿万下半张脸埋在水里,脚下踩着水,才没有让自己咕嘟咕嘟沉下去。
有污浊的水呛进嗓子里,被阿万面无表情的咽下去,居然也可以止一止腹中难耐的饥饿。
那几颗野果被阿万珍惜的放进衣襟里,打算等姐姐叫他出去时一起吃。
外面的声音传进地窖里沉闷闷的,但是阿万的耳朵似乎从小就比其他人要好,他可以听见外面的吵嚷声。
还有雨水滴答滴答的落进地窖里,阿万敏锐的察觉到水位又上升了,他艰难的扑腾着,又呛进好多水。
“啊——!”
突然!就在阿万艰难的把手指塞进木板与地窖边缘的缝隙里,想把自己挂在地窖的墙上时,木板上突然传来沉重的奔跑声!
那人踩在木板上,踉跄的跑过去。
却最终被人按在了地上!
‘咯吱——!’
咚——!!
木板重重的摇晃的了一下,又凶又狠的砸在了阿万的手指上!
‘嘶。’
剧痛顺着手指一路钻进阿万的骨髓里,阿万只剩下脑袋还在水面上,他张大嘴,艰难的将痛呼声吞下去,脸上湿漉漉的一片。
雨滴落在阿万的脸上,温热的,滚烫,滴到阿万的眼角,鼻子,落进阿万的嘴里!
雨水,是腥的吗?
阿万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要断掉了,他觉得自己好没用好没用,居然会因为手指的疼痛而泪流满面。
好疼啊……
阿万的眼泪滴进水里,他的眼前全是红色,明明一片黑暗,他的视线里也全是红色。
好疼啊,为什么可以这么疼!
阿万张大嘴,却没有听到自己的惨叫声。
压在木板上的人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压迫着阿万的手指也越来越痛。
他哭到抽搐,眼前白光闪烁着,饥饿侵蚀着阿万的理智,他抖着手,掏出怀里的野果,发现野果居然也是鲜红色的。
看起来很新鲜的果子。
阿万吞下了果子,好腥,好涩,一点也不甜。
他一把将剩下的果子都塞进了嘴里,没怎么咀嚼,就都吞了下去。
好饿。
好饿……
好饿——
他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原来自己在喊的是姐姐。
为什么要喊姐姐?
姐姐问什么还没有叫我出去?
姐姐。
姐姐——?
阿万被木板夹住的手指动了动,剧痛之下,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居然将木板抬起了一条缝隙。
早已又光照进了地窖,一切都不是阿万的错觉。
滴在他脸上的雨水确实是红色的。
野果确实是红...
色的。
他身下浸泡着的泥水,也不知何时变成了红色。
阿万一直以为地窖是他的家,可有一天,屋顶流下来的雨水,却是血红色的。
是,姐姐的血。
阿万突然间懂了什么。
他沉默的,固执的,第一次违背了姐姐,掀开了挡在地窖的木板。
原来,他的力气这么大。
木板上压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长发披散着,身上都是刀子割出来的伤口。
有人割下了女人身上的肉。
是姐姐吗?
是姐姐啊。
阿万发现自己很冷静,他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肚子里饥饿的轰鸣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阿万双手撑在泥泞上,将自己从红色的水里□□。
他身上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了,脸上嘴角,眼角乃至于发丝间,都是滴答落下的鲜红色。
此时的阿万,像极了刚吃完人的野兽。
他好饿,眼前晃动的都是可以进食的猎物。
阿万把他们杀了,就可以吃饱了。
他们都是猎物。
他们的肉质一看就很难吃,但是无所谓了。
从鲜血里爬出来的小孩脸上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血色,每一步的脚印里,都是泥泞的血浆,每一根发丝间流淌下来的水丝织成一张细密的血网,将小孩包裹进逃不出的牢笼里。
有人四散逃开,高声尖叫着怪物,尖叫着恶鬼。
但他们的移动速度在阿万的眼里,像一只只蠕动的臭虫,随手就可以碾死。
好慢。
原来这些东西跑起来这么满的吗?
阿万歪着头想。
他听得见自己血液流过耳膜的声音,阿万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这么轻巧过。
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越来越大,越来越狰狞。
阿万此刻已经被杀戮完全控制,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知道自己好饿好饿,好烦,想撕碎到处逃窜的猎物。
把这些东西都杀了,就会舒服的。
耳边似乎有声音这么说着。
阿万冲了出去,他的速度快的像一阵风,眨眼之间就已经来到了人前,在逃窜的人们没有反应过来时,阿万的手掌就已经穿透了他的胸口!
‘噗嗤——’
血肉破开的声音让阿万的瞳孔微微放大,他被鲜血兜头泼了一脸,嘴角弧度却上扬,伸出舌尖舔掉嘴角的鲜红色,阿万的声音沙哑:“好难吃。”
织田作之助瞳孔的闭上了眼睛,跌坐在地上,看着五岁的孩子疯狂的屠戮这个村子里的人,手掌一次又一次无情的穿过人们的胸口,鲜血泼洒在阿万身上,将这个疯狂孩子渲染成一只只会杀人的恶鬼。
...
“恶……恶魔……!”男人尖叫着跌倒在地,被阿万骑在了腰上,血红色的手抵在他的候边,男人看着阿万,像是在看一只怪物:“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阿轨那个女人收养的天人一定是个怪物!!!阿轨害死了整个村子!!!!”
阿万落下的手一顿,他歪了歪头,似乎是在不解。
“哈哈哈哈!!!”男人似乎已经是吓疯了:“都活不了,一个都活不了!!!这个世道,一个都活不了!!!!”
“阿轨那个贱女人害死了全村子,她死了,我也死了,全村子都死了!!”男人表情狰狞的看着阿万:“你这个只会杀人的恶鬼!!你也活不了——!!!”
‘扑哧——!’
阿万面无表情的拔出插进男人心脏里的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他还是好饿。
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都杀死了,他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受。
好饿,好痛苦!
阿万已经彻底失控,他疯狂的砸着村子,像只只会破坏的野兽,只有把所有东西都破坏掉了,才会让他的心里舒服一些。
他砸掉了村民的房子,炸毁了棚屋。
炸毁了女人的家。
最后只能像只野兽一样,一拳一拳的砸着土地。
筋脉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烧的阿万寸刻不得安宁。
最后,阿万回到了地窖前。
他脑子里很混沌,不知自己要做什么,但即使血液灼烧着他的神经,阿万还是回到了地窖前。
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来干什么。
阿万机械的将□□的女人抱起来,丢进了自己生活了五年的地窖里,将木板缓缓合上后,五岁的孩子脱力一般的砸在了木板上,双眼睁着,直勾勾的盯着头上的天空。
“阿万很乖。”
“姐姐躲好,阿万保护姐姐。”
……
织田作之助身体抖了一下,他沉默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夜兔老师,那种绝望的悲伤几乎要把织田作之助压垮。
“什么故事?”万轨皱起了眉,他歪着头努力的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只记得幼时的阴雨绵绵:“不必了,写它做什么。”
万轨垂下眼睫,手指敲了敲轮椅,语气淡淡:“我都忘记了。”
“写它做什么。”
——他的记忆告诉他已经遗忘,但他的身体却始终记录下他最恐惧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