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危桥街52号新搬进了一户人家,单身男性,坐着轮椅,疑似残疾。
看不清楚模样,因为对方每次出门都会打着一把巨大的白色雨伞,看不出什么材质,但是透不出半点光来,连带着伞下人一起被阴影笼罩。
也看不清身形,全身被漆黑色的长袖长裤包裹着,就连轮椅都是漆黑的颜色,下半截疑似残废的身躯几乎要与沉重的墨色融为一体,而上半身则全数被伞檐藏了起来。
只看得见垂在手肘处飘散的发丝。
“一个男人居然留那么长的头发。”
妈妈清早起来,也带着每日都有的暴躁抱怨声,不过今天的抱怨对象换成了隔壁的新邻居,他们家也住在阁楼上,也住在危桥街,就在50号。
一家四口,挤在不足五十平方米的小空间里,这里就是他的家。
“还一个人住在这么一个破地方,坐着个黑乎乎的轮椅,指不定是做什么见不得光的奇怪工作。”妈妈把稀饭盛进碗里,眉头锁着,但还是对沉默着吃饭的哥哥放缓了语气:“多吃点,好好学习,尽快找到一个好工作,把我和你爸都接出这个破地方。”
晴琳垂眸不语,听着哥哥心不在焉的应着妈妈的话,把手里的碗抱的更紧,不敢出声,低头喝着自己那一碗量并不多的粥。
但火焰还是烧到了她的身上。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看你上次考的什么东西,就那么点分,都浪费我给你教的学费!”
“要我说,你一个女孩,还上什么学!不如尽早退了,赶紧找个工上了!”
晴琳沉默不语,她想说并没有多少学费,还没有您给哥哥报的小提琴兴趣班半点昂贵,但是她没敢说,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说出口,一定会换来更大的责骂。
中年女人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家里的拥挤,和男人贫瘠的薪水,话题说着说着,便又拐回了奇怪的隔壁。
“你是不知道啊!”
哥哥晴也已经收拾出门了,还在上小学的晴琳不需要那么早,只能帮着妈妈收拾家里的卫生,顺便继续听女人八卦隔壁的新邻居。
“天天藏头露尾的,还坐着个轮椅,不会是做什么特殊工作的吧?”
她说‘特殊工作’时,脸上还露出了类似于鄙夷的眼神,好像非常看不起隔壁的‘特殊工作者’。
“他也不出门,你说是有什么钱租得起这么贵的房子啊?”
横滨物价向来高,毕竟是最出名的港口城市,即使是危桥街这个号称最便宜的租界区,房子也是贵得很,不然他们也不能一家四口租这么小小一间。
男人也露出的类似的神色,附和道:“谁说不是呢,现在的年轻人啊。”
晴琳抿紧唇,想反驳他们的话,因为隔壁的哥哥才不是奇怪的人,她之前有一次看见了那个奇怪的哥哥用面包喂树上的流浪猫。
虽然流浪猫并没有接受那个奇怪哥哥&
#30340;喂养,甚至全身毛发炸起,冲下树,挠了那个奇怪哥哥一下。
她都看见了,奇怪哥哥的手都被流浪猫挠出了血痕,隔壁的奇怪哥哥也没有生气。
晴琳觉得,住在隔壁的哥哥是个好人。
可惜她不敢说。
只能沉默的听着父母对于隔壁新邻居不好的猜测以及各种莫须有的诋毁。
她胆子小,她害怕父母的训斥,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女人还说,隔壁的人好像被什么人包养了,似乎是港口的某个大人物,不然也不会这么藏着,指不定是玩够了,被扔下了,才不敢露面的!
男人应和着赞同,说隔壁人的腿是因为他偷了那个包养他的大人物的钱,被人家打断了,才残废的。
晴琳默默听着,把最后一块榻榻米擦干净,又沉默的拎起书包,低着头,走出狭窄的家,低声说道:“我出门了。”
没有人理会她。
晴琳习以为常,她拎着书包,走出阴暗潮湿的家里,阳光就洒在了她的身上,很温暖,晴琳却感觉自己似乎被阳光的温度灼伤。
毕竟,她像个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是班级里总是拖后腿的‘吊车尾’,是家里没什么用,不如找个地方上工的‘多余人’。
即使走在阳光之下,即使并不害怕阳光的温度,晴琳也觉得自己在金色的光芒之下无处遁形,全身都爬满的青苔,全身都是阴暗霉味。
她每一步都走的很慢,晃晃悠悠的,危桥街距离红砖仓库很近,这条街道也是人迹稀少,她似乎从未在这条街遇到同龄的人。
但今天不同。
隔壁那扇几乎从来不再烈阳天打开的大门被人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和她一样背着书包的孩子。
干净整洁的白衬衫,气息短裤,蓬松的齐耳短发上,每一根发丝似乎都跳动着阳光明媚的气息。
晴琳认识他,是班级里的第一名,夏油杰。
一个生活在阳光之下,享受着所有眷顾的人。
也是班级里唯一一位寄宿生。
真好啊,晴琳垂下眼皮想,他的家人居然能愿意花钱给他去寄宿,肯定很爱他吧。
是啊,毕竟是男孩子,学习还这么好。
可是为什么从那个奇怪邻居家里出来的?
难道是那个奇怪邻居家的孩子吗?
该不会是被‘包养’的吧。
晴琳难免阴暗的想,她甚至不知道包养是什么意思,但是就这么将这个注定不好的词语安放在了夏油杰身上。
“你好。”
年纪第一突然之间朝她搭话,晴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在与自己说话,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不知什么原因眼眶微红的同班同学:“啊……啊!”
“你,你是在和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