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轨却恍若没注意,只皱了皱眉。
只离开轮椅的这几步路,就让他的腿又疼了起来。
万轨捏着神威的头发丝,恹恹的又强调一遍:“我很穷的,只这一个门。”
神威脸上的笑一直没褪下,他执拗的盯着万轨,似乎要把这个人灼烧出一个洞。
“找隔壁的老头子修。”他哑声道。
万轨又叹气:“可是你跑了,谁有证据证明是神威弄坏的,不是什么其他威,偏偏是神威呢。”
他说话就是这样,语气温柔,声音清淡,说出口的话比房梁上的横杠还能杠,神威额角青筋跳了跳,战斗残留的杀气偏在着一言一语的对话中悄然淡下:“我给你立字据。”
万轨闻言挑眉,随手抽了地上的稿纸,也不看上面有什么,牵着神威的手,沾起他脸颊上尚未干涸的血,在上面印下手印。
“我记得了。”万轨扣完手印,扔下神威的手指,拎着稿纸站起就赶人:“你该走了。”
他腿好疼啊。
神威没动,他仰起头,神色晦暗的盯着万轨,在对方又窝回沙发里,才闷闷开口:“你不跟我走。”
万轨没回他。
神威又道:“骗子。”
万轨还是没动。
血腥气渐渐散去,好一阵寂静无声,万轨猜测门口的人确实走远了,才慢慢的回头,对着那一地沾着血&#30340
;残骸唉声叹气。
他一直住在这里,从空房子到隔壁住了一对夫妻。
再到神威的出生。
后来神威又有了妹妹。
他一直在。
他很喜欢听隔壁的吵吵闹闹,那很热闹,热闹的能够驱散他房间里散不尽的死寂,所以他总是趴在窗口看,看那个有着橘红色头发的男孩蹦蹦哒哒的长大。
小时候的神威很可爱,也没什么戾气,乖乖巧巧的一只兔子,万轨总怂恿他替自己买东西,他趴在窗户上不愿意动,这个橘红色头发的小兔子就哒哒哒的跑来跑去,举着替他买在河边采的雏菊小白花朝他笑,白嫩嫩的小脸藏在花束后面,湛蓝的眼底里聚着格外璀璨的光。
那些花被万轨养在窗台上,他日日趴在窗上看外面,那些花就陪着趴在一边,神威在下面一趟趟的跑,每天都有不同的小花送来,把万轨光秃秃的窗户装点得花团锦簇,是十里街巷最灿烂的窗口。
“哥哥。”小神威每日趴在窗口下面的墙上,他身量不够高,够不到窗户,就伸着手去够万轨垂下的发,指尖勾着绕着,便将屋里屋外的人连在一起,每次碰到,这只橘红色的小兔子就笑的格外灿烂,也无数次和他说。
“下次我带着你出去呀,哥哥!”
万轨只笑而不语。
他从未答应过,怎么说他是骗子呢。
后来隔壁家的妹妹出生了,每日趴在他窗口的就变成了两只小兔子。
有了更小一只的兔子,兔子男孩就变成了哥哥,不在天天粘着他喊哥哥了,背着兔子妹妹给家里似乎染了病的兔子妈妈去买药。
烙阳星并不是每一只兔子都是像他们这么可爱的,稀奇古怪的天人也有着稀奇古怪的脾气,明明所有人都害怕夜兔,却还喜欢欺负夜兔的幼崽。
在又一次在窗口看见兔子哥哥抱着兔子妹妹,被丑兮兮的天人们拳打脚踢时,万轨终于叹了口气,离开了他开着花的窗口。
那是万轨第一次在外面出现在神威眼前,天人们呻/吟着趴了一地,万轨蹲着,勾起兔子哥哥落在青色唇角的的发丝,食指一卷,就别在了耳后。
他在神威亮的惊人的视线里,踉跄了一下,摔在了地上。
万轨的腿不好,已经好久没有站起来打人了,他都是坐在轮椅上的,那天是例外,万轨有些急了。
所以打完人,万轨就毫发无损的柔弱摔了,膝盖像被锥子钻着的疼。
那天神乐的哭声在万轨的脑海里响了一夜,神威沉默不言的把万轨背回了房间里,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在窗口见过兔子哥哥挨打。
……
神威终于走了,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十年的星球,在临走前砍下了星海坊主的一条胳膊,在临走前询问了万轨要不要一起。
第二天,眼睛哭肿的神乐出现在他家没有门的寒酸门口,而此时,万轨正在稿纸上落下最后
一串文字,笔尖却在神乐的哭声中停了下来。
“万轨哥哥……”神乐哭着扑进了万轨的轮椅里,抱住他的腰,哭成了一只红眼小兔子。
眼泪染湿了他的衣服,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神乐揪着万轨的衣服,哭出了鼻涕泡:“神威,混蛋神威不要我们了呜呜呜!!!”
“混蛋神威!”
“呜……啊啊啊!!”
小女孩哭的撕心裂肺,和昨晚的哭声一样惨,只不过昨天是哭着让星海坊主放过那个白痴哥哥。
万轨垂下眼睫,手指插进神乐的发丝里,托着小女孩的后脑,温柔的抚弄着。
“嗯。”他轻声安慰:“那你也不要他了。”
神乐的哭声止了一瞬,她红着眼眶抬起头,湛色的眸底如水洗过一般,清凌凌的映着万轨黑白分明的模样。
“不行。”神乐哽咽道:“他不要我了,我得要他。”
“不然白痴哥哥就没有家了。”
【人事就是这样子,自己造囚笼,关着自己。自己也做上帝,自己来崇拜。生存真是一种可怜的事情。——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