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无光的地下室里,燃起的蜡烛将男人的身影映在墙壁,尖嘴面具和鸦羽大氅让那道影子不成人形,宛如化人的报死鸟,即使是暖黄的烛光也无法将其染上任何明亮的色彩。
男人取下面具,一丝不苟地解下鸦羽大氅和羽织,将上身裸.露出来。
下一秒,他提刀面无表情地砍断了右臂。
伴着胳膊落地的沉闷声音,烛火猛的跳了一下。
男人在烛光里闭上眼睛,神情不见疼痛造成的狰狞,脸颊也没有冷汗流下,宛如砍断的并非自身肢体,又或者毫无痛觉。
血液在离开人体之前,被砍断的位置便有血肉自动地快速凝聚成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出失去的右臂。而同样,落地的右臂,也静悄悄地生长出了人体。
右臂的血肉量与所消耗的阿尔塔纳不多,等男人再次完好无损时,地上的右臂才刚长出来半个身子。
男人后退一步坐到椅子上,没有立刻穿上衣服,而是继续闭着眼。
右臂长出身子的速度猛然加快,在慢悠悠飘出来的烟气里,很快有了具体的人形与模样。
片刻后,地上的人睁开了那双琥珀绿的眼睛。他抬起头与椅子上垂头的男人对视,微微笑了一下。
他们有着相同的模样,唯一的不同只有瞳色。
“吉田松阳。”虚开口喊出他的名字,同样微微笑了,虽然是同样的面容同样弧度的笑,但意味却截然不同。
他将鸦羽大氅甩给对方。
掀起的风差点将蜡烛吹灭,翻身站起的青年接过大氅,将自己牢牢地包裹在内,温文尔雅的村塾教师目光扫过地下室,落到正慢条斯理重新穿好衣服的男人身上。
“真奇妙。”他含笑感叹一句,被那双猩瞳盯了一下,面色不变,反望回去,“接下来,辛苦你了,虚。”
他们在昏暗的空间里对视,心跳与呼吸是重合的节奏,就连所思所想也全然一致,眼瞳都是极艳丽的色彩,猩红象征死亡与杀戮,琥珀绿代表善意与温柔——
虚伸手抚上胸口,目光不摇不移,道:“确实奇妙。”
“那我出发了。”吉田松阳沉静地说。
他转身踏出一步,身影瞬间消散为璀璨的、繁密的浅金色光点,宛如数不清的星光洒落。
而虚重新戴上尖嘴面具。
……
吉田松阳出现在擂钵街的角落里。
鸦羽大氅已经被替换了浅蓝色的羽织和米色的内衬,他慢悠悠地揣起手,迈开步子,看似漫无目的、实则目标明确地向擂钵街的一个方向走去了。
*
“环境真糟糕啊。”白橡发色的青年缓步走在布满瓦砾的路上,单个金属折扇抵住下巴,“黑.恶.势.力.太多,只能先把这里的清理放到后面了。”他拉长声音,“要是有谁能把这里统一就好了——”
“真是慈悲为怀的教祖大人。
”跟着他的伏黑甚尔干巴巴地夸赞一句,因为不被允许独自行动,在这一路上暗地里视线不断,心情有点不太好,“这里可是政府也放弃的地方,你们连这种地盘都想要吗?”
“对那个人来说,这是不完美的污垢。”在透露[黑幕]的存在后,童磨完全不掩饰了,语气轻快,“虽然我和同僚们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擂钵街原本是政府用来办工厂和秘密设施的地方,在大爆炸后涌入这里的不法分子们逐渐形成团体,高濑会和GSS这两个大团体在擂钵街的经营是港口Mafia也不愿贸然动手的;但迟早有一天,这些瞎搞的家伙都会消失。
这是神名深见的决定。
伏黑甚尔不耐烦地歪了歪头,他只在几年前来过横滨一次,碰见个拥有奇怪能力的异能者杀手,差点吃了亏,之后就没再来了。
想到这个,他开口:“要不在这捡几个有异能的人?教里都是普通人,到时候发生冲突,指不定全死光了。”
“哎呀,甚尔君,竟然会为万世极乐教着想。”童磨有点惊讶地扬眉,“我替大家谢谢你~”他笑着说,“不过这个不用担心——年轻人们,总是乐于接受新事物的。”
“……”伏黑甚尔古怪地望着他,明白过来,“你确定?那可是板上钉钉下一任五条家主的六眼。”
五条悟,百年一遇的六眼、仅仅是诞生便改变了世界平衡,使诅咒力量明显增强;伏黑甚尔在还是禅院时,半凑热闹地去看了一次,对那个小鬼印象深刻。
在伏黑甚尔眼中,拥有咒力、自恃上等的咒术师们,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可笑又可恨的家伙。
即使是五条悟,也是那些人们的一员。
“别这么悲观嘛~”青年微笑,“夏油君也是很出色的咒术师,五条君和他一起,说不定真的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们改变咒术界呢。”
“而且时代已经变了,”他晃了晃扇子,说,“封建余孽完全是不必要的存在!”
无论多少次,听你这么个咒灵说这种话都很微妙……伏黑甚尔移开视线,刚才的交谈中他们并没有停步,而是继续往前走着,深入擂钵街,那些视线也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