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地打了个寒噤,言落月张开眼睛,这个午觉干脆不睡了。
她选择继续练习化形,用无穷无尽的失败来麻痹自己。
遭遇挫折的次数太多,练着练着,言落月不自觉大脑放空,思绪像是野马一般跑得老远。
忽然,一股微微的、和先前截然不同的热流凭空出现,言落月当即觉得脏腑一暖,居然还真找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猛然回神,体会着刚刚那种特殊的感受,言落月恍然大悟。
——怪不得妖族形容化形时,都会说这种本事“如同本能”一般。
原来,化形的那股力量如同道法自然,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讲究的是一点点天然巧合。
反倒心里越是强求,就越是变不出来。
放平呼吸,言落月松弛四肢,重新模仿出刚才那种神游天外、微微发困的状态。
在搁置了大半思绪以后,仿佛便有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涌现。言落月并未强行扳动它,而是让它自然而然地潺潺流淌而出。
昏沉之间,言落月背部触感猛地一变。
她醒神般睁开眼睛,左右晃晃,确定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很显然,她已经掌握了化龟的诀窍,咳,她是说,部分化龟的诀窍。
所以说,此时此刻,言落月的四肢未变,脑袋不改,但是躯体已经变成一只圆滚滚的背壳啦。
换而言之……
嗯,没错,想象一只背甲着地的小乌龟吧。
现在的言落月,完全就是四脚朝天的那个姿态呢。
…………
这天下午,夕阳西沉之际,言雨往孵化房里搬进来了一块素白的石头。
那块石头呈椭圆形,石质细腻,表面被打磨得十分光滑,远远看去,就仿佛是一颗被放大了几百倍的龟蛋。
也正是在这个下午,言落月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血缘检定”是怎么回事。
只见之前坐在炕边,有说有笑的妇人依次上去,随意在手背、手腕上刺出一点口子,划开一道刚刚触及油皮的红痕。
那丝微不可查的血气刚一触及光滑的石卵表面,素白的石胎就射出几道光来。
光线稳稳地投向火炕,照到其中几只小龟的背甲上。
随即,那妇人就笑眯眯地收回手掌,快步走向火炕,把自己家的那几只小乌龟捞进兜里。
她高高兴兴地跟大伙打个招呼。
“我先带着孩子回家嘞!”
“去吧去吧,他婶子
。”
“明儿编席子别忘了啊。”
到了明早,她会继续把这几只小乌龟带来,跟族里的其他新生儿们一起照看。
等再过些日子,族人们能从一群模样大差不差的小乌龟里,把自己家的小孩轻松地挑拣出来后,言雨就不必天天请出检定石了。
太阳金红色的身影几乎半沉于地平面之下。
孵化房里,妇人们各自揣走了自己家的小孩,火炕上剩下的小乌龟也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一只黄壳小龟,也被他母亲高高兴兴地塞进怀里,孵化房终于清净下来。
那张白天坐得满满当当,炕沿上全是伯娘婶子、炕里爬满稚嫩小龟的火炕,此刻空落落的。
言雨缓缓吐气,总算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她身心一松,当即踮起脚来,痛痛快快地伸了个懒腰。
拔高的肢体刚刚舒展到一半,言雨的视线就飘到炕上。
在火炕的最中心处,一套婴儿的包被,正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
然而襁褓里面,却赫然是空的。
“……”
言雨忽然想起来,她今天是带着孩子来上值的。
所以说,现在值守工作结束了,可她带的孩子呢?
——言落月人呢?
迷茫地眨眨眼睛,言雨脑海里瞬间划过数种可能。
她下意识去掀那张柔软的包被,同时又转头朝门口的方向看看,像是在等着谁抱着小婴儿折返回来,不好意思地道歉说“哎呀,我抱错孩子了”。
然而下一秒钟,她的手指触碰到了什么硬物。
言雨骤然低头,随即双眼惊喜般地睁大!
只见一只小巧玲珑、浅绿色壳甲、不足铜钱大小的小乌龟,叼着簪子的一角。
它正非常努力、一拱一拱地从襁褓里往外爬。
像是感觉到被角被突然掀开,小乌龟一下子就不动了。
它咬着簪子,慢慢地抬起头来,圆圆的黑眼睛像两颗乌溜溜的珠子。
它们好像在说:别的小乌龟都有人接回家了,你来接我回家吗?
言雨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落月?”
小乌龟慢悠悠地点点头。
言雨高兴地把那只小乌龟一把捧起!
“落月,你学会化形了!”
“妹妹你化龟成功了!”
两道问候声同时在屋里响起。
言雨和言落月顺着第二道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言干笑嘻嘻地踩在孵化房门槛上。
哎呀,他今天提前了半个时辰就过来,那时大娘们都还没全离开呢。
小少年脸皮薄,又有些心虚,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来接人的,只好东躲西藏,绕着族地躲了大半圈的猫猫。
言干笑着走上前来,从言雨手里接过那只小小的乌龟,珍惜地捧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
看着看着,言干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嘶……雨姐。”言干犹疑地叫了身边人一声,“你来看看……”
“嗯?”言雨不解其意。
言干迟疑道:“你看后面这里,额,妹妹是不是没学会怎么变尾巴?”
言雨来回翻动两下:“好像,真
的是少了尾巴。”
言干小小声:“……咳,这个,不是好像,妹妹她应该就是不会变吧。”
言落月:“……”
对啊,龟族除了背甲之外,还要变出小尾巴的啊。
她光顾着把四肢变成爪子,一不小心就忘了还有尾巴这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