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地带上头的银色叶片掉光,厉倾羽才走到方才的小草旁边,朝不远处的雪闲说道:“来摘吧”
雪闲立即快步走近,蹲身伸出手,往深绿草茎上一握。
这回轻而易举地便拔起了。
可银色叶片虽掉光了,顶上光秃秃的金色枝干却开始不安分,断裂声传入雪闲耳中,还未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已被拽离树底!
金色粗干随之掉落,砸在方才那株小草长的位置上。
雪闲忽然知晓方才自己摘草时,为何厉倾羽要待在他身侧。便是要防这棵树有出乎意料之举。
雪闲正要开口说谢,突然间幻境中天摇地动!
许多奇异树种的花叶纷纷被摇散飘落。金色大树也左右摇晃了起来
雪闲一时间未站稳身子,手里紧握着那珠紫草,就要往树干突出的尖角撞去时,便被揽进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厉倾羽法术一挥,一大根落下粗干立即被打偏,力道之大,导致那树干撞到另一棵大树上,双双断成两截。
强健的胳膊圈在身后,深蓝衣襟近在眼前,雪闲被这天摇地造成的悬心,顿时安稳许多。
他轻抓着厉倾羽的袖摆,道:“幻境要消散了,对吗?”
对方应首,勾长眼眸正警戒地望着树林远面,下巴蹭在他鼻尖上,温温热热。
两人四周青绿渐渐消失,向下飘落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叶片,也慢慢变的透明,最终消迹在半空。
兽妖塔的砖墙,若隐若现的出现于他俩四周,雪闲透过厉倾羽的肩膀,看见不远处,那棵长满花苞的粉树,上头居然开了几朵! !
那花儿粉嫩,花瓣叠起盛开的模样,美的慑人。
接着所有景色便乍然消失,四周也恢复为塔墙之样。
他与厉倾羽仍是坐在原高塔最底部蓦地发出惊天巨响,震的整座塔全在晃动,不断有粉尘从塔壁飘落,塔强似乎就要承受不住那外力攻击,要应声而倒。
躲在缝隙的白蝎也赶紧冲出,往楼梯下探头,两只大螯看上去特别滑稽。
雪闲同样面色惊惧,就怕这塔倒下之余,他俩也逃不出去,一同尘封于残瓦之中。
唯有厉倾羽神情不变,神情漫不经心。
“是烛鹊他们。”
雪闲一诧:“难不成是他们找不到入口,干脆把塔炸出一个洞?”
厉倾羽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结实的身形将衣袍撑出优美线条。
“塔顶阁楼定有对外窗,本尊上去看看。”
雪闲急道:“可上楼的小梯已被老鬼蝎下了结界术!”
...
厉倾羽勾长的眼眸充满不在意,用睥睨的口吻道:“你以为那破术真能挡的了本尊?不过为了瞧这群老妖的把戏罢了。”
雪闲:“……”
不知是否为错觉。
同样是没什么表情的脸面和低沉嗓音,可他这时又觉得…厉倾羽变了个人。
可因情况紧急,厉倾羽那不同寻常的口吻再度让他感觉怪异,故这想法只在他心底短暂停驻一瞬。
接着便烟消云散。
雪闲心底舒了口气,只觉得自己逃过一劫,赶紧说道:“我今日不小心睡晚了,等等能直接在浸羽殿上炼药吗?”
厉倾羽淡淡颔首,接着便走去矮榻那,闭目盘坐。
雪闲瞧对方似乎又进入凝气,连忙甩了甩脑袋,屏除掉脑中一坨杂乱心思,打算先试试昨日在医书上看见新炼药方法。
金色的三脚小鼎感应到主人的招唤,立即显出,闪着金光腾空悬浮起。
雪闲双臂打直,手掌朝着药炉注入灵火,面前小巧的炉身抖的厉害,渐渐发出刺眼光芒,开始往外冒着金色雾气。
雪闲不禁眼露欣喜。这几年他已将许多炼药方法掌握良好,可之后还得炼出厉倾羽的药炷,怎么说都得持续精进他的医修修为。
他不敢掉以轻心,举着手臂不断加强灵火强度,背后薄汗愈发泌出,因过于专注,连发丝飘散在耳边,也没有注意到。
不过一炷香时间,狂抖的小药炉忽地晃的更加剧烈,炉身散出的金光依肉眼可见之速淡化,雾气也突然由金转黑。
最后砰的一声。
当场炸裂。
炉灰扑面而来刹那,雪闲正好深吸一口气。
“咳!咳咳咳!”
满嘴的灰。
书室的矮榻处,厉倾羽目光正对着这方向,往腾于半空的药炉瞄去,低沉的声线道:“又失败了?”
雪闲不知对方何时睁开眼,默默地站起身,手指抹过颊面,勉强收住被看见的错愕,挺直了背,道:“又?难道你曾看过我炼丹?”
厉倾羽挑起眉。
看过。
还见过好几回炸炉。
雪闲深吸了口气,道:“我方才并非炼药,而是炖汤。”
世道艰难,他已走向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
岂料话刚落下,方才还浮在空中的小药炉,忽地随着他站起的动作,重重往地面一砸。
咚的一声!
里头满积的灰屑,全洒在地面!
原本洁净的长椅,此刻也一言难尽。
一颗焦黑如豆子的东西,从炉口处缓速滚了出来,冒着黑气,滚啊滚的,最终停在五尺外。
厉倾羽的脚边。
“……”
厉倾羽往那颗炼失败的丹药扫了眼,视线移回雪闲脸上,语调平稳,道:“这就是汤?”
雪闲冷静道:“我喝完了。那是残渣。”
厉倾羽将其拾起,随便的打量几下
接着手中豆子蓦地在他指尖上起火!火苗比半人都高,厉倾羽却冷着眼打量,似乎不觉高温。
雪闲见红焰烧的旺...
盛,顿时惊的眼睫发颤!
只见厉倾羽长指往那豆子一点,火焰顿时又乖巧降低,仿佛刚才张牙舞爪的模样只是虚张声势。
然后朝着雪闲道:“烛鹊传话上峰,等会到长仙殿议事。”
雪闲闻言,有些意外道:“议事?主峰那头怎么了吗?”
厉倾羽将手指一挑,掌中焦黑的丹药立即消失,道:“兽妖塔里有异。”
雪闲立即反应过来:“上回派出勘查的弟子们已经回来了?”
对方简单颔首,道:“烛鹊也指名找你。”
雪闲睁大了眼:“我?”
为什么?
一炷香后,一头雾水的雪闲便被法术传下主峰。
刚睁开眼,便发觉厉倾羽仍在他身边,雪闲赶紧站稳身子,将双臂覆于身后。
此刻长仙殿上的人不多,除了烛鹊之外,还有左右执法。
奚云见到雪闲,立即奔上去道:“医君,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我与奚雨到小坡上找你,发现屋子竟是空的,十分担忧。”
一旁奚雨听着对话,却硬装出不关心的模样,小声说了句,“才没有人担心!”
雪闲简单道:“我搬离山坡小屋了,自然找不到我。”
奚云神情惊诧:“那医君现在住在哪?”
雪闲立即默默飘开视线,缓缓转脖看往左边的墙。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奚云也转头朝烛鹊问道:“仙君,你方才传话给医君,可是知道医君的新住处?”
这回换烛鹊用力把头扭向右边的墙,欣赏挂画。并且动作十分僵硬。
他知道,但不能随便回答。
奚云:“……”
你俩这是晨间颈部运动?
几人你看我、我看画的沉默间,一道低沉的声嗓响起。
“他住本尊的浸羽殿。”厉倾羽道。
奚云奚雨掩不住讶异,同时倒抽了口气!
果然,这事关流苏的债权关系不是假的!
雪闲就怕他俩又要迸出什么惊人之话,赶紧朝烛鹊道:“仙君找我过来,说是勘查兽妖塔的弟子回来了,不知发生什么事?”
烛鹊这才把头转回,“我上回派了数十名弟子过去,可他们虽见兽妖塔在眼前,却不得其门而入。”
他摊开掌心,上头浮现一只小石盒,里头是只断了后腿的蟾蜍,接着道:“弟子说妖塔周围全绕着蟾蜍,大只小只都有,身上还留着脓包与毒液,故我想请医君鉴定,这是否为五灵毒之一。”
雪闲凑近,往他手中石盒一看,一只沼泽色的蟾蜍正使力挣扎,似乎想突破禁制,身上有些奇特纹路和脓包,不似一般蛙类。
雪闲先是唤出储物袋,从中摸出一粒药丸,隔着袖摆压碎,往毒蟾蜍身上轻洒。
奚云好奇道:“这是未炼化的丹药吗?”
雪闲点头,“所有灵草都带毒,只要未经炼化便视同毒药,能退中阶以下兽妖。”
说话之际,他眼角瞥到厉倾羽往他看了眼。雪闲不敢直接回视,假装没看见的继续撒毒。
厉倾羽方才朝自己的一眼,定是想起当年两人在石洞中,他曾在惊险之际,以同样的方式退三眼蛇。只是为何过了九年,对方竟还记得石洞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