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你记得里见真理吗?”
“里见……真理?”
完全没想到太宰治会突然问自己这种问题的织田作之助一愣,他嘴里下意识重复,把这个名字在脑袋里转了一圈,然后完全没有一丁点印象。
可太宰治问的是“是否记得”,于是他又着重搜索了下脑内,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于是,他老实回答。
“听名字是一位女性,但我想了所有我认识的女性,还是没有印象。”
“啊……是吗,没有啊。”
太宰治低低地说着,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他用干脆坐到了织田作之助的旁边,用手背遮住眼睛,周身散发的压抑让人难以直视。可仅仅是十几秒,那压抑就被收敛,犹如隐藏在深海的暗流,再难以从海面知晓。
他扭头,像是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可织田作之助分明看得清楚。
太宰治眼中那一缕摇摇欲坠的火苗,已经彻底熄灭了。
莫名觉得不安的织田作之助忍不住反问。
“太宰,这位……里见真理,我应该见过吗?”
“……”
太宰治忽然又静默下来,脸上好不容易撑出的那若无其事的笑容定僵在脸上。
“别说了。”
他声音微哑,却又保证。
“我会告诉你织田作,但是暂时……”
织田作之助在心里叹了口气,把疑惑暂且封存,点头。
“我知道了。”
后面的事情,可以说是相当的顺利。
知道了“未来”,知晓了所有的阴谋与罪魁祸首,太宰治不仅把织田作之助连带着五个孩子外加老板都给从事件中摘了出来,连带着自己也一起跑路,甚至还反手给了罪魁祸首森鸥外一份“大礼”,全当是给这么多年的教导交了“学费”。
就是这“学费”别开生面,让森鸥外直接享受到了教学成果。
“所以,除了只有某个一根筋的笨蛋,结局就是这样了。”
半落的太阳最后散发着余热,被染成红色的晚霞慢吞吞地转着身,太宰治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注视着在时间的流逝下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黄昏,忍不住又看向身旁的墓碑。
“大概这就是你想的结局了吧。”
冰冷的石碑安静的矗立在地,上面没有照片也没有多余的话,就只有短短的一个名字。
——里见真理。
太宰治安静地注视着这个名字,脑中是对方曾经的模样。
安静的、温驯的、凌厉的、又是活泼的,只在他的面前,像是个殷殷切切的小动物。
有时候他会想,是否他比别人多记得的那些记忆只是一个甜美又苦涩的幻觉,唯独属于太宰治一个人的幻觉。
可背上隐隐幻痛又清晰地提醒着他,让他不要忘记它的真实。
只有太宰治记得,就像是没有人知道不可违逆的时光被一个女孩儿稍稍逆转。整个世界,也只有太宰治会记得。
如果太宰治忘却了,那么里见真理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真正正的没有了一丝痕迹。
所以,感到后悔也好,感到难耐也罢,他都必须要记得。
无论是怎样的情感,太宰治都是要记住她,牢牢地记住她,哪怕是忘了太宰治自己,也不能够忘却里见真理。
这算是惩罚吗?为他曾经总是逃避总是推拒的惩罚。他本应又很多机会知道真相,可都被他自己刻意忽略。
可里见真理大概从未这样想过,她怕不是想着让自己忘了她才是最好的。
但怎么可能呢?
“九次……十次……”
太宰治轻声呢喃。
“但没有再一次……”
太宰治这个存在,到底有什么值得这样深刻的坚持呢?
而且他总是这样,觉得不管是什么总会失去,所以也就更加的……
四周再度陷入寂静,太宰治却忽然又开口。
“其实……”
他垂眸想要移开目光,却又抿了下唇,强行把自己的目光重新挪回到那个名字上。
“说不在意都是骗你的,我其实在意得不行。无论是那些话还是动作,就连眼神都是骗你的。”
坦诚的话语终于被说出,太宰治忽然轻笑,抬起手指尖轻轻轻轻触摸那名字。像是想要透过它隐秘地传达着迟来的回答,声音低低地消散在风里。
“太宰治是在意里见真理的。”
在尚未来得及面对自己的内心时,就已经悄然存在的。
——十分、十分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