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除夕。
郁绥和商诀睡得很晚才醒,因着家里没什么管事的大人,商老爷子更是乐得纵容小辈,所以大手一挥,压根没安排叫醒服务,只剩下商佑眼巴巴地站在商诀卧室门前,盼望着能早点把手里的礼物交到商诀的手上。
只可惜房间里的两个人对此一无所知。
郁绥睡醒之后,还在赖床。
他对面的窗帘早早被商诀拉开,上边贴着的红色窗花描了金边,被阳光一照,金红的影子投映在床单上,上边还有两条活灵活现的大鲤鱼,中间是条腾跃的龙,看起来很是喜庆大方。
“绥绥,起来穿衣服了。”商诀把人从床上捞起来,郁绥还闭着眼嘟囔,不是想配合的样子。
商诀见状,倒也不勉强他,只是转身到了衣柜前,把自己提前买好的新年衣服一件一件挑了出来。
过新年要穿新衣,商诀过的年虽然少,但深谙此理,觉得传统文化不可作废,于是一早便挑好了衣服鞋子送到了家里来,只等郁绥乖乖跟着他回家。
而郁绥本人对此毫无所觉,他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享受商诀给他提供的穿衣服务,等到半阖的眸光触及到一片刺目的鲜红时,才陡然惊醒——商诀手里拿着一条大红色的秋裤,正要往他的腿上套。
郁绥:“?”
郁绥:“商诀,你要干什么?”
天知道郁绥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个玩意儿了,这简直就是童年噩梦。
小时候郁瑶也喜欢给他穿红色的秋衣和秋裤,郁绥喜欢臭美,总皱着张苦巴巴的脸,和郁瑶讨饶,他才不要穿这个,一身的红彤彤,穿出去都要被宋臣年笑话死了。
从前的撒娇卖乖在此刻尽数没了作用,郁瑶会强硬地给他套上一套大红色的秋衣秋裤,哦,还有一双红色袜子。
……往事不堪回首,郁绥推开商诀,义正言辞地拒绝他:“我不穿这些东西,不好看。”
他抗拒的意味太甚,商诀诧异挑眉,瞥了他一眼,解释道:“除夕都要穿的,因为吉利,还能去除邪祟,招来好运。”
郁绥对此没有半分兴趣,耍赖皮地扯着商诀的衣服,不停地念叨着“我不穿”“换一个”的字眼,商诀的眉眼垂下来一点,显得有些失落。
他把红色秋裤放下来,嗓音落寞:“不想穿就不穿了,没关系的,我只是想,很多年没有过过春节了,想让你陪我体验一下过年的氛围而已……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我一个人穿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郁绥:“……”
郁绥咬牙,郁绥看了红秋裤好几眼,郁绥觉得惨不忍睹,郁绥痛骂商诀,而后自暴自弃道:“行行行,我穿行了吧,一天到晚,只会给我卖惨……”
他伸出手去抓,却被商诀拦了下来,男生冷淡的眉眼柔和了一点,黑沉的眸子里带着点哄人的味道:“我帮你穿,不生气了,崽崽。”
郁绥觉得穿衣服这种事情还不必太过麻烦商诀
,“不用了,我自己来。()”
可惜话说出了口也不管用,商诀抬起他的一条腿,缓慢从小腿挪到大腿内//侧,白皙的腿肉从指缝里陷出来,又被红色覆盖。
郁绥瞥着这姿//势,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但看商诀的表情,是真的很认真也很老实地在帮他穿衣服,他皱起的眉头松开了些,觉得自己有些多心。
商诀做事很仔细,不仅买了秋衣秋裤,还买了红色的袜子。
床沿前陷下一个坑,郁绥的脚腕被商诀握在手里,好半晌没有动静。
“你在想什么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郁绥被他盯得发毛,不禁开口询问。
商诀抬眼,垂落下来的发有些湿,是方才洗脸时不小心沾到的。眸光掩在眼睫下,其中隐藏的晦暗并没有那么明显,他勾唇笑了下,漫不经心地抛出询问:“在想,你上次答应我的事情还作不作数?”
郁绥有点懵,不解地看着他,商诀慢悠悠地把郁绥的脚腕架在自己的大腿上,帮他穿好袜子之后,才提醒他:“生日礼物那件事。”
前几天,商诀的确提到过这件事,郁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只当是商诀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还不忘给商诀吃一个定心丸:“你放心,我答应了的事情,就不会反悔,再说了,你的生日愿望又不可能是摘星星摘月亮之类的事情,努力一下,还是能办得到。”
他后脑的头发蓬松又柔软,贴在脸腮两侧,将脸衬托得更小,狐狸眼也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含了层水雾,透出一点点单纯的意味来。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这个承诺而在今天晚上付出什么代价,等到嗓子都哭哑时,郁绥才反应过来商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那时候,他肠子都快悔青了。
而现在,瞧见他满眼信赖的神色,商诀睫毛轻动,轻声问他:“什么都可以吗?”
郁绥点点头,还给他施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商诀没再说什么,扣住郁绥的后颈,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嗓音低沉,像在诱哄:“不会太为难的,只是陪我玩一点点……唔……玩具?”
听他这样说,郁绥更加放心了,猜测大概是要陪他放大型烟花之类的事情,他想,这有什么难的,商诀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他七岁的时候就敢拿着各式各样的烟花四处撒欢了。
但看在今天是商诀的生日的面子上,他还是闭上嘴,给他留一点面子吧。
“快点穿衣服,我们下楼,我也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商诀松开他,右手安抚性地在人脑袋上拍了拍,带着亲昵的意味。
郁绥闻言,眼睛亮了一瞬,还隐隐透着期待。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过年的氛围了,更别说有人会费心给他准备新年礼物。
宋臣年倒是有心,每年都过来拜年,人家走亲他访友,可惜带的东西都是旺旺零食大礼包、乐shi薯片大合集这一类,郁绥嘴不怎么馋,对零食也没有那么大的欲望,这些东西搁置久了,他还要再挨家挨户敲响邻居的
() 门,把零食再送出去。
说起宋臣年,对方好像提起过,今年会跟着宋叔叔和阿姨,一起到商家来找他玩儿,能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郁绥揉了两把脸,驱散身上的睡意,老老实实从床上爬起来。
商诀准备的衣服是一件白领兔毛装饰的红色薄毛衣,肩膀做了镂空设计,往下掐了腰身,显得没那么臃肿;下身则是一条白色的牛仔长裤,里边有层薄绒,哪怕是出门玩儿雪也不会觉得冷。
郁绥三两下穿好衣服,跑到洗漱间去洗漱,但在镜子里看清自己的脸时,又有些犹豫,这衣服……好像也太艳了。
镜子的男生皮肤白皙,五官可以称得上秾艳,上挑的狐狸眼原本带了几分凌厉,又被身上的少年感冲散一点,留下几分稚嫩。他额前的碎发被尽数拢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唇肉水红,还留着商诀刚啃出来的微弱牙印,再被身上的红色一衬托,像是后山里跑出来吸人阳气的狐狸精。
郁绥:“……()”
他头一次觉得红色这么这么的惹眼,以至于很想换件衣服。
见他半晌没有动静,商诀敲了敲门,按下把手,想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郁绥湿着脸抬起头来,就见商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人熟练地扯了张洗脸巾,细致地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水珠,还不忘询问过来的目的;“怎么磨蹭了这么久,刚刚不是还很积极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郁绥揉了下眼睛,拎起自己的衣领,试探询问:“你觉不觉得,这件衣服它不太适合我?”
商诀挑了下眉,没明白他突然询问的缘由。
“我觉得很好看。”商诀的眸光在郁绥身上扫了一圈,给出否定的答案,肯定的态度:“很适合你,像年画娃娃。”
这是什么见鬼的形容词???
郁绥撇嘴,试图和他反驳,商诀直接用想在生日这种重大场合的时候穿情侣装这一理由堵住了他的嘴。
浴室的灯光暖黄,给商诀的五官镀上了一层阴影,男生睫毛半敛,落下的眸光有几分可怜:“绥绥,满足一个我的心愿,好不好?”
他伸手,讨好似的捏了捏郁绥的指尖,还在小拇指的位置处勾了一下,拽着摇。
指尖的位置传来一阵火烧似的热感,像电流一样,迅速蔓延过全身,掀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酥麻,连带着心脏也受到了影响。
卧室里的空调好像被人按了好几个调高温度键,郁绥倏地甩开商诀的手,随后干巴巴道:“穿就穿,不过这能穿这么一天,还有,你说话就说话,不要总对我动手动脚的。”
他完全招架不住商诀的示弱,也招架不住对方卖乖时可怜兮兮的语气,但要命的是,商诀完全知道他这个弱点……
郁绥又有些不服气。
他的眉头皱在一起,略带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但落在商诀的眼里,他这幅样子和撒娇也没什么区别。
男生心情很好地用指尖划过他的侧脸,停留在眼尾那颗殷红的泪痣上,问他:“怎么每次都这么心软,崽崽
() ?”()
他压低了嗓音,落在郁绥的的耳朵里,一片沙哑,郁绥刚刚想劝他不要再继续不识好歹,商诀的手猝不及防地扣住他的下颌,偏头咬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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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唇一片刺痛,商诀的舌尖熟稔地撬开他的齿关,勾着他的亲了会儿。
郁绥惊得眼睛溜圆,压根来不及反应,等到商诀把他放开之后,他整个人还是呆的。
商诀一只手拦着他的腰,另一只挪到他的后颈,虚虚拢着,随后缓慢收紧,强迫人抬起头来。
郁绥的唇瓣亮晶晶的,有些微肿,但估计几分钟之后就能消下去,眸底氤氲开了一片很淡的水雾,但对他是全然信赖的模样。
商诀低低笑了一声,同他讲:“崽崽,好喜欢你。”
温热的气流钻进耳朵,火烧火燎的,郁绥在他怀里挣扎起来,试图逃离。商诀非但没有把他松开,还搂得更紧了一些。
“真的,好喜欢你,崽崽。”商诀低喃,重复。
可惜最后直接把人惹毛了,郁绥pong的一下把他推开,商诀直接撞在了门板上,后背酸麻,看着趿拉着拖鞋急急跑掉的人,难掩眼中的笑意。
唔,把人吓跑了。
-
房间外,郁绥急匆匆跑出去,就撞到了坐在地上蹲守的商诀起床的商佑。
对方从头到脚是红的,就连鞋子和帽子都不肯放过,郁绥被这一片刺目的红晃了下眼睛,下意识询问:“你在干嘛,cosplay年画娃娃吗?”
他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经大脑思考:“那还是你更像,你现在都能站在门前给门神拜个年了,商诀应该穿成你这样的,这多喜庆……”
很满意自己穿搭但听不懂郁绥讲话的商佑:“?”
他扯着自己的衣领,试探性询问:“郁绥哥,我穿的不好看吗?”
但他觉得自己挺好看的啊。
从前在家里,压根没有什么节日的氛围,他爸妈最多包一盘饺子应付了事,但商佑一直对过年很憧憬,所以每年都会和同学一起约着去唐人街,观赏一下舞狮和舞龙这类表演。
所以今年能回国过春节,商佑异常激动,光今天就已经骚扰了好多同学,迫不及待地给他们展示了中国文化。
商佑问这个问题时格外认真,包含期待,郁绥瞥见他和商诀大相径庭的一双眼,理智略微回笼。
“嗯……好看的,挺喜庆,就是你不觉的有点太花里胡哨了吗?”郁绥问。
商佑听不懂花里胡哨是什么意思,天真地以为郁绥在夸他,笑得更开心了点:“我也觉得,爷爷也夸我穿的好看。”
……牛头不对马嘴,郁绥干脆放弃沟通,打算下楼先吃个早点,顺便和商爷爷问个好,还没等他走人,商佑可怜巴巴地拽住了他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郁绥哥,哥哥现在醒了吗?”
郁绥:“醒了啊,你要是找他推门进去就行。”
商佑有些踌躇,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好半晌,才磕磕绊绊又问了
() 句:“郁绥哥,我哥哥他……心情好吗?”
他抱着怀里的包装精美的盒子,很想做除了郁绥以外的第一个送给商诀生日礼物的人,却又担心,哥哥会像之前那样,冷淡地送给他一句谢谢,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人。
他每次准备给商诀的生日礼物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从没有一次例外。
他知道,因为哥哥不喜欢他,也不喜欢爸爸妈妈,但他真的很想,很想很想,能获得一个商诀收下礼物的机会。
尤其是,今年哥哥和他的关系缓和了很多……
商佑眼巴巴地看着郁绥,企图获得一点点希望。
“你想给他送礼物?”郁绥问。
商佑眼巴巴地点头,露出盒子的一角,里边是一个用白色贝壳做成的鹰隼,并不威武,还因为体型过于圆润,而显得憨态可掬。
郁绥沉默了一下,以他对商诀的了解,商诀够呛能喜欢这个礼物。
不过收不收……情况可能会有反转。
思索半晌,商佑把盒子递到了郁绥手上,略带犹豫地请求:“郁绥哥,能不能拜托你,把它转交给我哥啊,就是……就是,别告诉他是我送的。”不然他就不会收了,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男生有着和商诀极为相似的一张脸,眉眼轮廓却要柔和一些,眼型也更为圆润,这么看着人的时候,很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郁绥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好奇,商诀做出这副表情会是什么样子的。
但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解决商佑,郁绥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这是你自己准备的礼物,如果让我来送的话,可能不太好。”
商佑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了下去,挪了下屁股,转身想要离开。
“我觉得你可以自己去送,你怎么就一定能确定,你哥不会收下你的礼物呢?”郁绥拦下他,谆谆善诱。
商佑表情依旧沮丧,手指不断绞着自己卫衣绳子上的两个毛球,“可是哥哥以前就没收过。”
郁绥一只手拖着下巴,给他鼓励:“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你哥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冰块儿一个,你还真指望他能来主动找你破冰啊?那也太天方夜谭了。”
商佑愣愣抬起头,小心翼翼试探:“真的可以吗?”
郁绥挑了下眉,还是没忍住,捏了捏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试试呗,要是被拒绝了,你就抱着可乐哭一会儿,它还挺会安慰人。不过到时候,我也能试试帮你说说情,大过年的……”
商佑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尤其是在听到郁绥说会帮他说情时,恨不能跳起来给郁绥一个拥抱。
他哥的眼光果然很好,他嫂子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嫂子!
商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确认没有一丝脏乱或褶皱,直起身敲响了商诀卧室的房门。
“咚咚咚”
三下过后,门内很快传来了声音,商诀推开门,就看见一脸希冀站在自己面前的商佑,而不远处,郁绥正
斜倚在门框上,闲闲看着热闹。()
“有什么事吗?”商诀收回在郁绥身上的目光,转而投向商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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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头一次能在商诀生日时和他搭上话,商佑有些紧张,涨红了一张脸,结结巴巴道:“哥,哥哥,我想祝你生日快乐……还,还有,我,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希望你能看一看。”
他本来就穿了一身红,配上涨红的脸色,都能去隔壁cos愤怒的小鸟了。
郁绥站在他身后,看着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对峙,莫名想笑,却又觉得心酸。如果因为不是糟糕的父母,还有那些不公平的待遇,商诀或许也不会养成这个冷冰冰的性格。
商诀应该更自信,也应该更喜欢与人相处的。
郁绥忍不住胡思乱想,余光间瞥到了商诀伸出了手,接过了商佑怀里那个浅蓝色的礼盒。
那双修长好看的手勾进丝带里,没什么顾忌,径直拆开了上边的蝴蝶结,取出了里边的贝壳小摆件。
鹰隼只有巴掌大,但做工却很精致,看不到一点热熔胶的痕迹。贝壳的边缘也被打磨的很光滑,上边没有任何瑕疵。
商诀用两指拿起来细细打量了一番,看的商佑格外紧张,鼓起勇气向他介绍:“哥,这是我亲手做的,贝壳是在你最喜欢的那片海里捡的。”
他捡了好久,特地藏在行李箱里带回国内,就是想给商诀一个惊喜,也不知道商诀会不会喜欢。
商佑的心跳得极快,十分忐忑,静静期待着商诀的反应。
商诀将摆件重新放回了盒子里,转而看向商佑,不太自然地说了声:“谢谢。”
商佑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
商诀窥见他的表情,很艰难地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喜欢。”
这下商佑真的要受宠若惊,磕头跪谢皇恩浩荡了。
他脑袋晕乎乎的,只傻傻地朝着哥哥笑了下,随后不好意思道:“不,不用谢,哥哥你喜欢就好,你愿意收下我就很开心了。”
商诀握着礼盒的手收紧了些,默默点了下头。
商佑晕晕乎乎地离开,嘴里还不断念叨着:
“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吧,也太魔幻了,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郁绥哥一定是我的福星,我一定要让他和哥哥结婚。”
“还要每天对着他做祷告,祈祷他能让哥哥多喜欢我一点……”
郁绥听见一些只言片语,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觉得他还没到能受人朝拜那个地步。
但看商佑的架势,这小孩儿恨不得把他架在高台上,每天过来磕几下,顺便朝他许愿,能和商诀兄友弟恭,相亲相爱……
想到那个场景,郁绥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直到商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商诀才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商诀率先发问;“在想什么,表情这么奇怪?”
郁绥摊了摊手,散漫道:“在想,你怎么突然转了性,愿意收下他给你的礼物了
() 。”
商诀垂眸看他,声音很淡:“因为想通了吧,所以觉得,从前执着的那些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有父母的爱,但我也有爷爷和你爱我。”
“况且,你不是也想让我打开心结吗?”他眉眼弯起来一点,冷冽的五官线条柔和下来,“我总要懂你的良苦用心吧,就当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了。”
郁绥微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但后知后觉的,他也庆幸,从今往后,商诀不会被囿于过去,囿于稀薄的亲情。
他会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更广阔的天地与更自由的人生。
-
晚上七点钟,家里的厨师做好了最后一道热汤,端上了桌,商老爷子大手一挥,给所有佣人都放了假,至此,偌大的别墅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鉴于大过年的需要热闹,家里太过冷清,商老爷子还特地安排了两个宠物专座——
可乐坐在郁绥右手边,面前是一大盘热气腾腾、酱汁浓郁的大棒骨,馋的它口水直流。
cola坐在商诀的左手边,面前的食物就要精致的多,鸡肉沙拉和烤三文鱼被摆的整整齐齐,金渐层吃饭也很斯文,没让酱汁沾一点到脸上,但还是被商诀扯着脖子,围了个围裙,以免弄脏。
至于他们,虽然坐的是家里最小的圆桌,但桌上的菜品却没见半点敷衍,琳琅满目。
糖醋里脊色泽橙红,表皮酥脆,内里的肉质鲜美,酸爽可口;宫爆虾球摆盘精致,还加了菠萝去除油腻,一口下去,酸甜四溢;红烧肉是一早就用砂锅卤上的,最外层的表皮炒了糖色,晶莹剔透,油脂全数被逼了出来,只剩下肥而不腻的口感;佛跳墙汤汁金黄,用文火慢炖了几个小时,煨进汤汁,逼出食材最本身的鲜味……
光是重头菜就有十二道,更别说其余的凉菜和甜点。
商老爷子却还觉得不够:“小绥,你看看还有没有你想吃的菜,小诀交代了一些,我怕他不够细心,没有交代糊涂。”
郁绥瞥了眼桌上的饭菜,除了街头小吃,他爱吃的所有菜色几乎都被囊括在了里边,压根摆不下,更别说有什么遗漏的。
很早之前就已经失去的人间烟火在这一刻悄然回归,郁绥想到了三年前和郁瑶在一起吃的那餐饭,眼眶有些发热。
他所失去的东西,在这一年,好像都有慢慢地重新得到。
有些是他自己竭力挽回的,有些,却是商诀努力补给他的。
心间酸软一片,郁绥扬起一个笑脸,朝着商老爷子摇摇头,道:“已经够了,爷爷,这么多菜,我们几个压根吃不完的。”
“大过年的,图的就是一个美满团圆。”商老爷子夹了一筷子桂花糯米藕到郁绥的碗里,像是很多年前郁绥的外公一样慈爱:“小绥,不用拘谨,以后啊,就把爷爷当成你的爷爷,把这里,当做你的家。”
“我和你外公当年也算是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兄弟了,你认我做爷爷啊,不吃亏,他那老家伙估计还要乐上一乐呢。
”
郁绥点点头,又叫了一声“爷爷”。
商老爷子颇为感慨地摸了下他的头,对他又多了几分疼爱。
“好好,爷爷在这儿呢。”
“都吃饭,吃饭,咋们啊,也难得能凑在一起过一个团圆年了。”商老爷子头发花白,颇为感慨。
他的眸光穿过透明的窗户,突然有些想念远在国外的儿子与儿媳,更想念……早已离他而去的妻子。
自顾自倒了杯78年的茅台之后,他朝着远处的方向敬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郁绥咬着碗里甜糯软烂的藕片,舌尖蔓延开一点点桂花的香气。
幸福在这一刻浓郁到具象化,郁绥眯了眯眼,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妈妈,新年快乐,我又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