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得志,修为高绝,自然就眼高于顶,行事更是邪气恣意、随心所欲,一把妖异魔刀斩过仙门修士,也杀过魔宗中的自己人。
时间一长,各家仙宗门派便将他视为了头号邪佞。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元佐意做出了另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才彻底激怒了诸家仙宗,最终引来了杀身大祸。
元清杭给姬半夏又斟了一杯酒:“关于破金诀,我知道一点儿,可是又知道得不多。要不,您今天给我好好说说?”
姬半夏沉吟片刻,道:“你知道近千年来,因为天地灵气匮乏,无论仙魔,都无人能突破元婴吗?”
元清杭点头:“当然。”
姬半夏道:“元宗主在冲击魔丹最高境时,曾经走火入魔,魔丹崩裂,险些丧命。”
元清杭惊叹一声:“结果呢?”
“他天赋异禀,不仅最终撑了过来,还因次悟出了一套绝世的逆行心法。”
元清杭接口:“破金诀?”
姬半夏道:“是。这套心法之所以叫破金诀。取的意思就是‘不破不立,欲立先破’。先毁去原先的修为,才有可能重新凝丹,成功突破。”
元清杭神色凝重:“一定能成功吗?”
姬半夏摇头:“运气好的,能更上一层楼。运气不好的,失败后彻底沦为废人。”
元清杭悚然而惊:“那怎么会有人愿意练这个!”
姬半夏嗤笑一声:“好好的,当然都不敢冒此大险,可若是金丹已毁了呢?”
元清杭恍然大悟:就像元佐意那样走火入魔,又或者被仇家毁掉修为,那这的确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姬半夏又道:“不仅如此,更加诡异的是,这破金诀除了元宗主当年侥幸练成,后来就没有别的魔修成功过。”
元清杭喃喃道:“怪不得,它被叫做破金诀。”
姬半夏漠然道:“对,破的只能是金丹,可金丹毁去后,再练此逆行心法,只能凝成魔丹。”
元清杭沉思片刻,忽然骤然一惊:“那这些仙宗的人,从此以后,可就是魔修了!”
姬半夏道:“那是自然。谁想修炼破金诀,就要发毒誓效忠魔宗,和过去一刀两断。”
元清杭沉思片刻,苦笑道:“明白啦,这就是祸事起源。”
逼人挥别过去的身份,为过去的亲朋好友所唾弃不容,又怎么能保证那些人不心怀二意?
还有他们的亲人和师长,又怎会不因此而痛恨憎恶?
姬半夏眼角微微抖动,半晌才道:“元宗主难道想不到么?他只是自恃修为高绝,不屑顾忌而已。只是没想到……”
元清杭屏住了呼吸,心里一阵急跳。
姬半夏淡茶色眸子中隐约有血色闪过:“没想到害死他的,终究还是一个贪图这破金诀的无耻小人。”
元清杭试探道:“当年宁晚枫的金丹被毁,所以?……”
姬半夏恨恨道:“就是他!我们元宗主不仅将破金诀传授他,更将他当成平生至交。他修炼了破金诀后,果然修成了魔丹最高境。可后来,他却勾结仙宗,协助他们围剿我们,害得元宗主最后惨死。”
元清杭小心翼翼道:“不会吧?一剑西来、风采惊人的宁晚枫,真是这样的人?”
姬半夏冷冷道:“怎么不是?他就是背信弃义、蛇蝎心肠。”
不知怎么,元清杭心里却总有点微微的古怪感觉。
他想了想,又问:“那如今,破金诀还有人修炼吗?”
姬半夏冷笑:“失传了,因为破金诀是不能私自传人...
的。”
“为什么?”
姬半夏道:“觊觎破金诀的人多,可但凡来求元宗主传授的,都要服下他给的毒蛊。一旦违誓,私下传出去,就会立刻遭到蛊毒反噬,性命无存。”
元清杭眨眨眼:“所以只能自己记得,却无法传人。”
姬半夏道:“对,元宗主又不是专门做善事的。”
元清杭暗暗摇了摇头。
用酷烈的强迫手段,而不是心甘情愿,哪有什么好结果。
半晌,他忽然问:“我舅舅既然这样眼高于顶、恃才傲物,寻常人又怎么入得了他的眼?”
姬半夏道:“你又想说什么?”
元清杭托着腮,漫不经心道:“我只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姬半夏大怒:“你个黄口小儿,胡说什么!”
元清杭赶紧摆摆手:“我可没说我舅舅也是阴险毒辣的小人。我的意思是,那位宁仙长,想必自然有叫人心折之处。”
姬半夏越发恼怒:“放屁!那个姓宁的不外是长了一副好皮囊,看上去清雅俊逸,实则人面兽心。元宗主赤子心性,一时不察罢了。”
元清杭闭上了嘴。
他想了想,笑嘻嘻转了话题:“那我再问最后一件事?”
姬半夏道:“说。”
“、我身为魔宗小少主,为什么——”元清杭盯着他,一字字道:“修炼的却是仙宗心法?您真的不打算解释一下?”
姬半夏看着他,眼中神色复杂。
好半晌,他端起酒杯,却没立刻喝下:“厉红绫从小教你的修炼心法,本就是正宗仙宗传承。”
元清杭点点头:“鸿弟修炼的,也和我一样。”
姬半夏淡淡道:“因为,厉红绫原本就是仙宗中人。”
他说得淡然,听在元清杭耳朵里,却不啻打了一个炸雷。
“红姨她、她……”他磕磕巴巴地问。
“她的娘家是药宗中的一个门派。”姬半夏道,“因为一件事和神农谷的人闹翻,最终修为尽毁,却正好被我们元宗主遇到救下。”
元清杭心里忽然一动,脱口而出:“然后她修炼了破金诀?”
“对。她命大,成功恢复了修为,从此死心塌地入了魔宗。”
元清杭小心翼翼地问:“仇人是神农谷主?”
想起来了,那个倒霉的神农谷弟子,就是因为说了一句“是我们谷主对不起你”,就被厉红绫一根毒针封住了嘴巴。
姬半夏点点头:“现在的神农谷主木安阳,是她从小媒妁之言、早早定亲的未婚夫君。”
元清杭两只耳朵都快立起来了:“哇!”
未婚夫君,那就是没成亲了。既然没结婚,那么厉轻鸿的爹又到底是谁?
一时间,各种狗血猜想在他脑子里转了个遍,可姬半夏却不继续说了,沉吟了一会,才道:“你之所以修炼的是仙宗心法,只因为你的亲生父亲,也同样是仙宗子弟。”
元清杭惊得差点打翻了酒杯:“他也修为被毁,修炼了破金诀?”
姬半夏淡淡道:“你爹一直到死,都没修炼过魔宗的东西。只因为和你娘情深意笃,才隐姓埋名,舍弃了原先的身份。”
元清杭怔怔听着:“我爹娘这么恩爱&#3...
0340;吗?”
姬半夏点头:“一直恩爱到死。”
元清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半晌道:“那我爹到底是谁?”
姬半夏目光幽远:“你爹曾说过,昨日种种比如昨日死,再也不想提起过去的身份。”
他看着元清杭略显失望的神色,叹了口气:“他还说,以后孩子生下来后,无需认祖归宗。”
元清杭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中的一杯酒一饮而尽,潇洒一笑:“我自小在魔宗长大,这儿就是我的家。我父亲那边的人也没养育过我,更不知道我的存在,互不往来,也挺好。”
清风习习,师徒二人相对而坐,望着远处青山成片,青树成林。
姬半夏随手抛出个东西:“拿好。”
元清杭凌空截住,定睛一看:“咦?”
一个黑色外壳、外包神识封印的圆球。乍一看,像是个蜡壳的药丸。
姬半夏淡淡道:“有空可以看看,关键的时候拿出来用。”
两个人在树下说说笑笑,远处,厉轻鸿站在小草屋边,慢慢地研磨着手边的毒药粉。
他的眼角余光牢牢地锁住了那边,漂亮的眼睛里却像是淬了微微的毒,有丝强忍不住的幽怨。
厉红绫从屋子中出来,一眼看见他的神情,眉头一皱:“干什么?当初不肯跟着姬护法学东西的是你,现在羡慕嫉妒的又是你?”
厉轻鸿身子一颤,声音惶急:“娘,我没有!我对少主哥哥忠心耿耿,哪里会嫉妒怨恨……”
厉红绫冷冷道:“明白就好。”
半晌,她又道:“少主心软又执拗,该做的决断怕是根本做不了。你当然事事要以他利益为重,可也不必过于愚忠。”
厉轻鸿低垂着眉眼:“那我要怎么做?”
“万刃冢中,你自己伺机行事。”厉红绫声音轻柔,像是在闲聊天气,“那些仙宗的优秀弟子,全都该死。你看谁不顺眼,悄悄杀了就好,不用向少主报备。”
厉轻鸿乖巧地“嗯”了一声,俊秀的脸上终于带了点残忍的雀跃:“那个木家的小公子我一直不喜欢,我能杀他吗?”
厉红绫赫然转身,紧紧盯着他:“你为什么单单讨厌他?”
厉轻鸿低眉顺眼,神情乖巧:“娘不是最恨木家的人吗?我想帮娘出气。”
厉红绫沉默片刻,忽然嫣然一笑,似乎带着点快意:“他不惹你便罢了。要是自己作死,那杀了以后,记得把尸体送给木安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