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船,洛河间。
“它就说了这么两句话。”
时绒绘声绘色地给白亦描述,“然后它就那样歪着脑袋,咯咯咯诡异笑着,身上气息节节攀升,像是被夺了舍一样,可把我吓坏了!”
闻讯赶来麒麟船的沧明镜被这消息吓得不轻,忙问道:“那你怎么不喊人?岳鹤长老怎么样了?”
“那会儿喊人怎么来得及?”时绒道,“我看情况不对,一把火把给他烧了,骨灰都扬了,应该没事了。”
沧明镜:“……?!”
那可真是把你吓坏了。
只有清慈道君一个人真情实感地怜惜了,绒崽被“吓坏”的时候,他都没能在她身边。
心疼摸摸她的头发以做安慰,夸赞道:“做得好~”
……
孟知雪吟唱的时候,还在传承之中,不能无人看护。
牧丹青和时绒都被支走了,白亦自然要留下。
孟知雪突然结束吟唱,便是因为她正好从传承记忆之中清醒来,悲恸得大哭不止。
几个丹修闻声赶过来轮番哄都没用,时绒回来之后一声不发地抱起她,孟知雪俯靠在她的肩头,这才渐渐止了哭泣。
又因梦中吟唱的损耗过渡,靠在时绒怀里昏迷了过去。
沧明镜又问:“穷奇族有没有出这种状况?”
时绒:“没有。穷奇族在得知诅咒的本体是绒丝虫之后,似乎采取了一些自救措施,又或许是种族不同,体质不一样,病情发展和境界跌落的速度远比精灵族要慢。岳子温体内的绒丝虫爆发过一次,但姜卓没有。”
六翅精灵族,堂堂渡劫期的长老就这么死了。
“这么说……”沧明镜脸色凝重地负手在屋子里走了两圈,自己提出了结论:“绒丝虫繁衍发展到一定情况之后可以生出灵智,夺舍修行者?”
时绒说不止:“看它说话的语气和内容,不像是新生的灵智。当时我用骨魂火包裹着岳鹤长老,如果有外来的神识夺舍,一定会触碰到我的骨魂火,为我所知,但我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沉吟片刻:“有没有一种可能,绒丝虫是有‘群体灵智’的?绒丝虫曾为鲛人团灭,于是惧怕鲛人权杖,不愿靠近,这就证明它可能早在繁衍生长的初期就有了一定的思维。寄生的群体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它们就能夺舍修行者,成为‘群体灵智’的□□之一,记忆互通,共用一个‘大脑’。”
不仅如此,绒丝虫在挑选夺舍者时,恐怕还会倾向于有选择范围内的最强者。
绒丝虫在岳子温体内发展最快,却没有选择直接夺舍他,而是从他体内爆发了出来。是在有其他渡劫期长老的情况下,看不上岳子温这具区区化境期的□□?
后来岳子温和其他长老们突然失智似地同时攻击在场最强的岳鹤,是因为绒丝虫操控,还是因为己身怨恨?
时绒觉得,绒丝虫既然有灵智,自然会选择。
海面起了风,浓云稠密起来。
云间的日光黯淡,原本碧蓝的大海呈现一片幽暗的墨色,深不可测。
“绒丝虫若有群体灵智,就意味着只有将所有绒丝虫□□杀尽,才能破局……”
沧明镜肃然,“绒丝虫之灾已经露出端倪,不能再瞒下去了,需尽快和其他族落摊牌,商议共同抗敌。”
白亦淡淡:“嗯。”
时绒抱紧了怀中的小鲛,心里轻轻一叹:这新大陆副本的难度,不愧是灭世级啊。
……
鲛人的歌声净化过整艘船,没有出虫的人自然解除了隔离。
被感染者则被重点隔离监控起来,等待下一次净化洗涤,才能确认安全,被放出来。
麒麟船的
顶层议事厅内,两船之上各族话事人齐聚一堂,白亦居主位,嘉天逸和龙明祖分坐左右副位,沧明镜将目前所知境况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所有人。
风精灵第一个坐不住,提问道:“要是真有群体灵智……我们在中州大陆之上可没遇见过这种绒丝虫,它们是在新大陆上?”
同样境况之下,穷奇和六翅精灵的结局对比惨烈,让风精灵不得不自危。
各族体质和天赋不同,他们不像麒麟和凤凰,身怀火焰,无惧绒丝虫,也不像穷奇可以挣扎自救。绒丝虫对精灵而言是实打实致命的啊!
沧明镜看看白亦,随后回道:“是。”
风精灵几乎要跳起来,心急火燎:“那咱们赶紧停船啊!不要再往前了!绒丝虫就在海外大陆上,咱们不能明知是送死还往前凑啊!”
“晚了。”
白亦淡淡开口,“在岳鹤被夺舍成为□□的一瞬间,绒丝虫主意识已经发觉了我们的存在,我也探到了它。”
白亦看向南方,“它离悟道只有一步之遥,就算我们回到中州大陆,也苟活不了几年。待它晋级悟道,这片海可再拦不住他了。”
“悟道境?!!”
此话落下,屋内之人瞠目结舌,弥漫开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是满心欢喜跟着大船来瓜分新大陆的,后来遇见鲛人诅咒也以为不过一时之忧,怎么越挖越深,情况峰回路转,变成如此塌天的大祸呢?
且不论他们现在打退堂鼓撤回去,还能苟活几年。
清慈道君在这里,直言回去无用,便是盖棺定论麒麟船不可能掉头,旁人说再多也是徒劳。
凤四海短暂发懵之后,慢慢意识到了点什么,难以置信地看向座上的三人。
还是说,从一开始,他们的筹谋就是奔着将他们绑在一条船上,平祸来的?
但绒丝虫对凤族的威胁极小,他的心态远不如其他妖族惊惶。
垂眸喝了口茶,只当不知地沉默下来。
……
嘉天逸眼见众人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开弓没有回头箭了,才又缓缓开口,温和着道:“我们也非毫无胜算。”
“绒丝虫离开宿主之后有多弱,大家也看到了,寻常的水火都可以灭之。只要我们做好防护,不被寄生,有清慈道君在,我们再多加准备部署,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嘉熙跟着附和:“是啊,要得领土,哪有不打仗的?”
豹族焦躁道:“说得容易,哪来那么多覆盖全身的防具?”
寻常法衣都针对性护关键部位的,不可能将浑身上下所有地方都护住,根本派不上用场,“船上的炼器师不多,就算可以现炼,短时间内如何凑得出上万件防具,材料又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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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精灵眼睛一亮,立马接嘴:“风精灵速度快,或者我们可以返回中州,替你们收集防具材料?”
青鸾族:“是啊是啊,反正去不了那么多人,不如……”
“好意心领了。”
嘉天逸笑着道,“这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太多,只怕赶不上趟。而且你们单独渡海回去,风险可不比登新大陆小。距离新大陆还有不短的路程,炼器师会想办法将防具凑齐的。即便凑不齐……咱们也不用一拥而上,可以分批次进入大陆,看新大陆上有没有资源可以利用,以战养战。”
他三言两语,将动了潜逃心思之人的路堵死了。
众人衡量利弊,人都到这了,无路可退。哪怕心里再慌,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青鸾族讪讪:“那就……听从万族联盟的安排。”
风精灵:“……”
龙明祖点点头道:“既然大家愿意配合
,那我们就开始商讨作战布局了。”
……
远洋船上的炼器师确实不多,两船加起来,包括时绒在内才四人。
其中一人就是青云学府的先生祁鹤。
师尊与高层议事去了,时绒便拿着名单将炼器师聚了起来,商讨打造全覆盖防具之事。
众人合计一番,炼器师叶鸿文道:“赶工倒无所谓,就是材料太稀缺了。”
全覆盖性防具要求延展性高,足够柔软,最好要自带火属性。
哪怕炼器师登船之前都各自备足了材料,也没能把这么冷门的东西备上上万套的说法。
四人凑一凑,以各种手段弥补,顶多能凑出一千套左右的量。
时绒想了会儿:“那你们先开工,我去想办法弄点材料来。”
找人要材料可是个得罪人的活,祁鹤先生劝道:“还是让万族联盟出面,以官方的立场征集材料吧。”
“万族联盟要征集,我自己也去弄一点,不冲突。”
“啊?”
祁鹤先生懵了:怎么弄不冲突?
眼看时绒嘻嘻一笑,推门走了,放心不下地推了推张痕,“你跟上去看看吧,别让她乱来。”
剑术先生张痕没想到自个明明已经不教时绒了,还是摆脱不了管这个熊孩子的命运。
任劳任怨起了身跟上去:“行~”
……
张痕没跟太近,眼睁睁看着时绒往麒麟船的下层走去,心里略安:幸好她不还不至于头铁到得罪长辈,晓得魔爪要向同辈伸,仗着清慈道君亲传弟子的名头,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果不其然,霸道仙二代敲开了腾蛇的门。
时绒手里拿着一个本本,态度良好:“你好你好,你是火属性的腾蛇吧?”
“是这样的,我想问下你现在毒牙里面有多少毒液?方便挤出来一些给我吗?”
腾蛇:“……”
张痕:“……”
这也行?
不掏人家腰包,直接从人身上薅羊毛是吗?
那确实不冲突了。
时绒一看他愣住的样子,忙接着解释道:“哦哦你放心,毒液是炼器要用的,用来制作可防绒丝虫寄生的防具。等以腾蛇毒液所制造的防具做好,会优先供给给你们腾蛇族,还可以在防具原价的基础上打个折,你看如何?”
腾蛇少君到底年纪小,被她一说,疯狂心动起来,摇着脖子:“真打折?还优先卖给我们?”
时绒:“是的。”
腾蛇手一挥:“要多少?你去拿个缸来!”
时绒微微一笑:不愧是在天乾决斗场上,给她第一笔生意的腾蛇族,果然没让她失望。
民风还是那么的淳朴。
……
白亦结束了一天的议事,夜里回洛水间,却没看到时绒。
牧丹青在偏房内守着小鲛,恭恭敬敬道:“时绒拿着阵石,跑去龙船了,说是找炼器师们有事要办,只怕今夜不会回来了,让我同您说一声。”
白亦:“……”
白天刚热情似火地卿卿我我完,夜里就被安排独守空房。
白亦静坐了片刻,自我安慰:绒崽是有正事嘛,正事要紧。
……
“啊哈哈哈哈~什么嘛,龙濉你超逊的耶,就这么一点点!”
玄梓叉着腰,看着龙濉面前半满的水桶,很不以为然的往旁边一指,“你看咱小叔,整整一桶!”
“哈哈哈哈,刑哥棒棒,永远的神!”
“不愧是天乾榜第一的男人,太猛了!”
张痕抱胸站在门口,双目失神。
你永远猜不到年轻人聚在一起会
攀比些什么。
“小叔你怎么有这么多?!”龙濉的脸都涨红了,说什么不让时绒把桶子收走,“不行不行,我还能挤一点出来,绒姐你再等我一会儿!”
时绒怕他把桶给掰坏了,迫不得已松了手。
冲他比了比手腕,示意他注意时间:“还能给你一刻钟嗷,多少家等着我上门呢,可耽误不得。”
“害!”龙刑优雅地支起了膝盖,勾起一抹胜者的微笑,“再给你两个时辰你也弄不出一桶来,何必呢?凡事要同自己比,不要同别人比,还是不要太勉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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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濉:“……”
他要哭了。
罗倩听到这边热闹,闻着声找过来了,挑着灯在门口张望:“干啥干啥,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门口的张痕默默往旁边站了站,给她腾位置。
罗倩道了句谢,踮脚看到人群之中,本是英勇威猛、青云学府男神级别的龙族两嫡系,正一人手里抱着一木桶,大咧咧地坐在地上。
一左一右地歪着脑袋,牙齿抵在木桶上,似是在磨牙一般,不知在啃什么。
良久。
呲——
一缕乳白色的液体终于顺着龙濉的尖牙被挤了出来,滴滴答答地滴到了木桶里。
罗倩看着那晃悠的小半桶,表情有片刻空白:“这个是……?”
时绒回眸,同她解释:“龙涎,可以用来炼器哒!”
罗倩:离了个大谱!
……
龙濉的口水量惜败于龙刑,一生要强的小龙原地自闭。
胜利者龙刑则拥着起哄的玄梓,心情大好地说要请客吃饭,呼朋唤友,昂首挺胸地去了。
时绒出于人道主义拍了怕他的肩膀安慰,认真道:“人生还长,一时的输赢代表不了什么。你夜里多喝点水,没事酝酿酝酿,过两天我再来收一波,说不准能有翻盘的机会。”
龙濉揉了揉眼睛,低声:“……嗯,我会努力的。”
时绒点点头:小龙就是上进!
时绒收拾收拾,准备去嚯嚯下一家。
一转头,冷不丁看到师尊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眼皮微抬,看她一眼:“在这忙什么呢?”
……
白亦原本洗漱之后,都已经按时躺下睡美容觉了的。
可心里挂记着绒崽还在外头忙碌,怎么都睡不着,在房里辗转难眠。
一时想她累不累,一时又想若是她在炼器的话,到他房里来炼不好吗?
都这样那样过,还同他那么客气做什么呢?
白亦躺不下去了。
绒崽已经对他出了手,怎么着都是要负责的,他大可不必再同从前一样端着,只等着她来约自己。该放下身段的时候还是得放下身段才行。
起床细细收拾了一番,准备去好好关怀疼爱在外奔波的绒崽,让她体会体会家的温暖。
万万没想到,大半夜的,她不在炼器,却在龙濉房里。
声声温柔,安抚着哭脸的小白脸龙!
白亦:“……”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
他当场吃了三斤柠檬,酸得心里发苦。
……
师尊那神情让时绒警醒起来,脑中瞬间略过一遍今日的事件。
等等等等……
她好像……
没犯什么错误呀?
白天亲亲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他们都这样那样了,还是师尊主动的,怎么着也不会再生她的气才是?
时绒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应该是会议上的事让师尊烦心了,那情绪不是冲
着自己来的,便没往心里去。
扣上自己的小本本蹦跶出去,带上房门道:“我在收集炼器材料呢~师尊怎么这么晚还来龙船啦?”
白亦眸一低。
哼,还记得给那小白脸关门呢,可真贴心!
他酸得冒泡。
浑然忘记了半年之前,他自诩正宫的从容,以及仗着独宠,对小白脸龙的王之蔑视。
哼哼道:“那找他做什么,我这儿多得是!”
说着,拿三五个鼓囊囊的高级乾坤囊往她怀里塞,大有拿钱买宠爱的架势。
时绒抱了满怀的乾坤囊,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您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么多炼器材料?”
“那不是你喜欢吗?我没事看到了,就顺手买一些,一年下来攒了这么多。你在青云学府没时间也用不上,我就都帮你存着了。”
时绒:“……好家伙。”
我直呼好家伙。
时绒笑眯眯地收了,眼下正是炼器物资稀缺的时候,白亦这几乾坤囊的物资,足够凑齐五六千件防具,让身为唯四炼器师的时绒,肩上的压力一下轻了好多。
但妖族的羊毛还是要薅的,毕竟是可再生资源,不薅白不薅,多多益善嘛~
趁着没人,时绒激动地踮脚啄了一口白亦的下巴:“师尊待我真好!”
白亦买到了他要的宠爱,心里头别提多甜了。
……
走廊上灯光相对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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