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纵然他是我道侣,如果你哪一日要向他讨回剑君之名,我一定是不会阻拦的。”叶鸢说,“不过,我到底是希望你能愿意少讨厌他一点儿……”
燕珂偏过头,静静倾听着海浪。
“那好。”
半晌,她才说道。
“只要他能谨守与你结契时的誓言,直至石泐海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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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云不期与陆松之下山除魔、又前往南昼之前,为了选出能参加仙门大比的弟子,东明山无霄门曾举办过一次内门论武。
这次论武最后选出了十名年轻弟子,云不期与陆松之分别位列第一与第四,之后二人受命离山,便由第二的裴嘉玉与第三的宁絮领其余弟子提前向澹洲洛书岛出发,奔赴仙门大比。
位列第二的裴嘉玉是陆松之的同门师兄,比陆松之长了数十岁,入门后一直潜心修剑,他不像陆松之般好杂学,无论在性格还是剑意上,都是真正继承百里奚一系朴重之风的弟子。
位列第三的宁絮则属于顾琅一系,她年纪很轻,入门比云不期还稍晚一些,能在本次论武中夺得第三位,可见天赋惊人。
在裴嘉玉看来,假以时日,这位师妹未尝不能练成名动天下之剑。
只是当下……呃,不过当下……
“我想不明白。”宁絮不甘道,“分明是我取了第三,陆师兄取第四,为何与云师叔一同下山除魔的却是 陆师兄呢。”
这一路来,裴嘉玉已把这句话听了百八十遍。
听第一遍时,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宁师妹,哪怕不是第四的陆松之,比起第三的她,和云师叔一同下山的其实更有可能是排位第二的自己。
但到了这第百八十遍,裴嘉玉早已领悟,在芳心暗许的少女眼中,本来就是容不下其他人的。
“兴许是因为松之性格灵活机变,比你我更擅长与俗世打交道罢。”裴嘉玉熟练地安慰道,“不必忧心,不出几日,他们也会赶到洛书岛,与我们汇合。”
东明山一行人是在昨日抵达的洛书岛,在客栈中安顿下来以后,裴嘉玉便放其他无霄弟子先自由行动一日。
这些年轻修士已有很长时间不曾出桑洲,顿时如出巢的鸟儿一样奔向四处,势要遍览这迥异于东明山的海岛风光,唯有宁絮师妹非要守在客栈里,说想等云师叔来。
裴嘉玉看她愁云惨淡的面孔,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当他听见客栈厅堂中传来的说书声时,便对宁絮道:“宁师妹,你不妨下楼去听一会书,松之是最喜欢听书的了,要是他们到了洛书岛,说不定会直奔此处,那么云师叔自然也——”
裴嘉玉和宁絮来得有些晚了,只能在堂侧的位置坐下,但看着随着舞台张罗起来,宁絮渐渐恢复兴致的神情,裴嘉玉不由得暗想:这套话术果然有效。
正值仙门大比的时节,除了东明山无霄门,这座客栈中还住了许多其他修真门派的弟子,当下满堂熙攘,大都是些年轻鲜活的面孔。
这些修士闹哄哄地问道:“今日要说什么?”
台上的说书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子,她的头发已染上灰白,眼角也有明显的细纹,但身板很直,神情中也丝毫不显老态。
听到台下的声音,她笑问道:“不知各位尊客想听什么?”
一名修士说:“不如讲一段剑君斩龙吧,大家都爱听这个。”
说书人动作一顿,行礼致歉道:“尊客有所不知,在洛书岛,这一册是不准说的。”
宁絮觉得奇怪,小声向裴嘉玉问道:“洛书岛怎么还管人说书说什么,我们东明山就没有这样的规矩。”
裴嘉玉猜测:“也许是因为洛书岛在天梯摧折中损失惨重,所以才不愿说这一段。”
他这样猜,其他人也这样猜,因此那修士又问:“那就不讲天梯摧折,讲一段剑君除魔如何?”
说书人回答:“不可。”
“那剑君仙门夺魁总能说了吧?”
“也不可。”说书人说,“凝澜仙子有令,只要与剑君有关,一概不准说。”
“岂有此理!”宁絮当即就要站起来争辩,却被裴嘉玉按住,她转过脸来,怒气冲冲道,“裴师兄,你难道没有听见吗……”
“你听见什么了?她可曾对剑君出言不逊?”
宁絮犹豫道:“……没有。”
“那她在言辞间欺侮东明山和无霄门了么?”
“也没有。”
“那不就是了,人家在自己的客栈里,不爱说什么便不说什么,并未损我无霄威名分毫。”裴嘉玉说道,“快坐下吧,宁师妹。”
在如今的修真界,不论你是不是无霄门人,用剑还是不用剑,都很难不对剑君这样一位名震四海的强者心存敬慕,因此这边的宁絮被师兄劝住,那边的许多修士还在喧闹着。
“诸君稍安勿躁。”面对这样乱不可当的局面,那位说书人仍然不慌不急道,“实不相瞒,就在前几日,漱玉阁给了我们一套新话本,我一册一册地看下来,这套话本着实精彩,故事也新极了——各位今日齐聚于此,正是有缘之人,我索性启封这套新话本,说与诸位听。”
台下果然被转移了谈论的焦点。
“真是漱玉阁?漱玉阁出的话本套套都是精品……”
“不仅如此,这话本今日还是初次启封……”
渐渐有人催促起来:“既然有这样的好话本,那不如快些开始讲吧!”
说书人环顾堂下,那些目光都已聚集到了台上来,她知道此时听众的胃口已被吊起,正是展开这故事的最佳时机。
“白虹横断几千冬,红妆漫绾溯鹿游。”
紧随着定场词,惊堂木清脆落下。
“荒江之末,桑洲以南,霞水流脉上,有座脂粉泽城,城中有十二鹿阁,世人称其为‘南昼’。”
“而今日所叙之事,正发生在南昼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