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章桂敏一休班, 难得拎上包就往家跑。她包里还塞着一堆报纸。
“妈,妈,”章桂敏还没到家就开始喊。
“叫魂呢你, 都上班了还这么咋咋唬唬。整个楼里都听见你喊了。”李秋菊从窗户探出头往下喊, 她这正坐着小马扎洗几个孩子的衣服呢, 手都还湿着,开个窗户怪冷的。
“听见就听见了,”她还嫌嗓子不够亮呢,“妈, 你看这是啥?”
章桂敏举着报纸跑回家。
一直跑到李秋菊跟前, 拿着报纸指给李秋菊看。
李秋菊不识字,可章桂敏指给她看的是报纸上的一张照片,这她还是可以看看的,她看报纸也就看看这些图片了。
“这是英子吧, 娘哎, 还真是英子。英子又上报纸了?”李秋菊赶紧在围裙上擦干手,一把抢过报纸,“快给我念念,这都写的什么。”
章桂敏早就看过了,张嘴就来, “市里举办了培训班, 我二姐当了讲师, 这报纸上夸我姐课讲的好。”
李秋菊不满:“这上边这么一长篇呢,搁你嘴里就这么几个字?欺负你妈不识字啊,老老实实给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念。”
章桂敏只得接过报纸一字一字的开始念, 开头是章桂英本人简介, 年龄, 毕业于哪,然后介绍她讲的什么课,讲课的特点,内容等,再然后就是一些夸赞和评价的话。
李秋菊听的笑容满面,对着凑过来听的认真的章桂满道,“知道学习的好处了吧,你可得好好学,将来你也能像你二姐似的,妈就心满意足了。”
章桂满本来满脸挂笑的,被他妈一说,笑容就凝固了。
他妈,他妈对他期望这么高的吗?他怕是办不到啊。章桂满嗫嚅了两下,很想说,这要求是不是太高了啊?给他压力太大了啊。
李秋菊又对着几个小萝卜头道,“你们也是,将来上学了可得好好学,才能有出息,明白不?”
几个小萝卜头不管听没听懂,齐齐点头。
这时章桂敏把包里的厚厚一沓报纸都拿了出来,“不止那个呢,还有这些,每张都有我二姐写的文章。”
二棉厂一有喜事就爱往告示栏张贴。
章桂敏平时是不爱看报纸的,她的几个小姐妹也不爱看,每次发的厂报都让她们糊墙或直接堆在角落了,所以章桂敏进厂挺长时间了愣是不知道章桂英在厂报上写文章。
还是这次章桂英当讲师上了报纸,二棉厂贴了告示栏,她围观的时候听周围人议论她二姐,她这才知道她二姐在厂报上写文章呢,有的还发表到工人日报了。
她跑回宿舍就是一顿翻啊,把有她姐文章的报纸都挑出来了。
“老天爷啊,这么多?老章家祖坟冒青烟了啊,快给我指指,哪呢,都在哪呢?”李秋菊抱着报纸干着急,她不认字啊,还得问章桂敏。
“让章桂满给你翻去,我这一路冻坏了,进家连口热水都还没喝呢。”章桂敏放下书包就跑了。
李秋菊拦不住这臭丫头,便让章桂满一份一份的找章桂英写的文章,然后,一字一句的念给她听。
章桂满每念完一篇,李秋菊就笑容满面的来上一句,“写的真好。”
张娟边听边看章母手里那张有章桂英照片的报纸,她凑近了,就着章母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啊,看了一遍又一遍,她还不敢相信呢,你说这英子咋就这本事了呢。
趁着章桂满念完一份,翻下一份时,张娟笑着插口,“妈,难怪英子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了,这肯定是忙的。你看,给这么多人讲课,那不得好好准备啊。”
“那可不。那肯定得好好准备,不然上去了脑子里啥也没有,那不抓瞎了。你说要是我,站那么多人面前讲课,我腿都得打哆嗦。脑子里有东西也变没东西了。”李秋菊说着就得意的不行。
趁着章桂满又读完一篇文章的间歇,张娟又插口道,“对了妈,那盆衣服你别动了啊,我这就再烧壶热水,我来洗。以后这衣服都我来洗,你就别管了。天这么冷,你岁数又大了,弯着腰洗衣服多受罪。手和腰都该受不住了。”
张娟竖着耳朵,一边听章桂满念报纸一边烧热水去了。
章桂敏回身凑她妈跟前:“妈,嫂子她吃错药了?咋越来越邪乎了,看着怪瘆得慌的。”
李秋菊白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嫂子干活还不好了?现在这样不挺好?”
其实也没几件要洗的衣服,章桂清的衣服都是在厂子里洗,她顺手也就把章父的衣服洗了。孟平更别说了,向来都是洗自己和孩子的。李秋菊平时也就洗洗自己衣服,还有白天孩子们弄脏了换洗下来的。一共也没几件。
“呵呵,是挺好,跟鬼附身了似的。”太吓人了,章桂敏可还记得呢,以前张娟可是连自己衣服都不带洗的。
李秋菊点着章桂敏脑门,“再瞎说我拿苕帚抽你了。”“记住了,以后你们的厂报,只要有你二姐写的文章了,就给我拿回来,听见没?”